小學雞媽媽﹕747個「幸運兒」

幾年間帶《外傭——住在家中的陌生人》到不同中學,與同學分享香港外傭僱主和外僱雙方處境、在香港家庭和外傭家鄉的留守家庭裏發生的事,以及背後的全球化現象。有一個問題常常被問及:「咁難,點解仲要請姐姐(外傭)?」今次出發之前心血來潮,按社會福利署網頁提供的日間幼兒中心名單打電話詢問輪候時間,全部都答「難講」;幾間告訴我,他們的輪候名單上已經有三四百人,而每間總共只有四五十個名額;也有接電話的人好心提醒,大部分媽媽早在孩子出生前已經排隊,如果你的孩子已經出生,必須要有「入幼稚園前都排不到」的心理準備,還有,記得下回請早。 「入幼園前都排不到」 香港每年有5至6萬名嬰兒出生,共有12間資助獨立幼兒中心提供747個全日名額——單看數字已經得啖笑。去年社會福利署委託香港大學做「幼兒照顧服務的長遠發展研究」,報告建議為每2萬人口提供82個0至2歲的資助託兒服務,即是總數3萬個,也即是我們缺了2.9萬多個。2014年,當時勞工及福利局長張建宗在會議上向一眾關注婦女權益的團體代表說,計劃新建中心來增加1000名額,但5年過去,只添了57個名額,新建中心亦只聞樓梯響。 所以「入幼稚園前都排不到」日託服務的情况,真實發生;即使成功輪候,要克服的實際困難也不少。 其一,資助日間服務的每月全額收費約五六千元,負擔不輕;其二,全港只得12間中心,隨時要跨區託送;其三,這些中心的服務時間一般為朝8晚6,延展要另外申請。想像香港有幾多打工仔,能準時收工兼6點到達中心接孩子? 聘外傭只是權宜之計 回到同學的問題——香港生活環境狹窄,同一屋簷下的信任和溝通那樣難,為什麼家長依然聘用外傭來照顧孩子?不少人會答:他們沒得揀。有關聘請外傭,不再只是豐裕家庭的選擇,更多僱主來自手停口停的雙職家庭,是缺乏長輩和社區支援下的權宜之計。 據說政府接納了幼兒照顧服務長遠發展的顧問報告,祈求當局認真地把「家庭友善」這四個字從口號落實為政策,讓家庭有真正選擇,不要再以稀少得荒謬的託兒名額來搪塞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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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雞媽媽:真假新聞

彼岸的台灣大學生發起「青年抵制假新聞陣線」,3個訴求在短短24小時內收到破萬聯署,包括:抵制不實新聞、拒絕收看偏頗和充滿造神新聞的媒體、要求政府加緊防堵中國資訊戰的金流和操控。聯署引述的例子包括中天電視台在2月播出的「異相?!3市長合體天空出現『鳳凰展翅』雲朵」,用天象來為政治人物造勢,加入「大吉現天」穿鑿附會的評論,被裁定違規,罰款40萬元新台幣。 初中生難辨新聞和廣告 台灣面對的政治和電視台生態跟香港有同有異,但假新聞鐵定是全球危機——而最可怕的從來不是中天那種怪力亂神。美國在上回總統大選吃過假新聞苦頭,年初普林斯頓大學和紐約大學發表研究,指11%受訪的65歲以上人士,曾在社交媒體分享假新聞,比30歲以下的多出8個百分點。可是別以為年輕人不中招,2016年史丹佛大學調查發現,超過八成初中學生無法分辨新聞和植入廣告,即使後者已標註「贊助內容」字眼。 上世紀人類致力消滅文盲,21世紀則迎來新挑戰——掃除媒體盲、新聞盲。全球多個國家都在教育課程加入「媒體素養」內容,美國不少州份更立法執行,包括最新加入的加州政府,要求教育部門提供教材,輔助學校教導學生分辨假新聞。 問題是,該國總統對假新聞的定義如此令人頭痛,教育者的挑戰莫說不大。 不應傳播令人恐慌假消息 回頭看本港學生,念小學已經一機在手,差不多人人擁有自己的社交媒體帳戶。他們沒有判斷真假新聞的能力、缺乏身為傳播者的責任意識,卻被大人丟進惡浪掀天的資訊大海中,糊裏糊塗地把新聞、廣告,和惡意中傷的假消息共冶一爐,隨意轉發。他們非常需要知道:所有以「真相讓你驚掉下巴」為題的文章,十居其九都離真相很遠;自重的新聞工作者不會用整篇報道來一面倒唱好單一產品;懂得分辨可靠的新聞媒體很重要,即使它們間中出錯,起碼不會立心不良;萬不應該傳播令人恐慌的假消息,就算那是出於善意,因為這樣等於互相餵養愚蠢和懶惰,同時令真相貶值。 培養分辨假新聞的敏感度 還有一件事情很重要:只有習慣看真新聞的人,才能培養出分辨假新聞的敏感度,所以請繼續真金白銀支持有質素的報紙和電視,和孩子一起閱讀和收看。說到底,新聞掃盲是資訊年代的大事情,與日常生活息息相關(不要再誤信「吃香蕉能真正預防中風」了),也與民主的健康發展有關,茲事體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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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雞媽媽﹕《誰先愛上他的》兩對母子(下)

台灣電影《誰先愛上他的》講一個「死掉的爸爸把保險金都留給同性情人」的故事,當中一幕回到未娶時,爸爸宋正遠在同性戀人阿傑的回憶片段現身——阿傑抱着結他慵懶地撒嬌,宋正遠溫柔包容,但甜蜜中有暗湧。 阿傑:「我媽問你是誰。」 宋正遠:「朋友,老師,劇場伙伴。」 阿傑:「我喜歡實話。」 宋正遠:「實話會讓你媽傷心。」 阿傑:「怎麼可能?我媽這麼疼我。」 宋正遠:「她只剩你一個兒子啦。」 阿傑:「就算我喜歡你,我還是愛她呀。」 宋正遠:「就算你不說實話,我們還是我們。」 阿傑:「那為什麼我們不能說實話。」 宋正遠:「讓他們不難過、不擔心,是我們的責任。」 阿傑沉默半晌後說:「我不懂為什麼我愛你她會難過。」 宋正遠:「我也不懂,但是她一定會難過。」 坦誠公開?抑壓半生? 這種對話大概曾在不少同志朋友的內心上演:坦誠然後傷害親愛的人,還是抑壓自己的需要讓大家都稱心滿意?宋正遠把「讓他們(長輩)不難過,不擔心」看成肩上的責任,所以選擇後者,於是違背自己,揮別戀人,步入所謂的「正常婚姻」,卻帶來更多傷心難過——妻子驚覺自己半輩子活在虛假中,傷心痛恨;兒子無法理解爸爸的遺棄,也討厭不快樂的媽媽;愛人被打成「搶人老公的同性戀」,不被理解。 有沒有別的選擇?宋正遠的父母在戲裏身影模糊,無法推敲他們一旦知道兒子是同志的反應,但另一邊廂,阿傑的媽媽還是知道了。 在人來人往的露天市場上,兒子情人的妻子以復仇女神的姿態出現,捎來她最不願意知道的消息。 「媽媽不是老古板」 阿傑媽媽蓄起斑白短髮,圓臉常常帶着樂天笑容,導演沒交代知道她秘密那天有怎樣的心路歷程,但她最後出現在兒子的演出現場送花相擁,便是最好的結局。果然像她自己說的「高媽媽不是老古板」,同志不同志,都是叫媽媽驕傲的兒子。 看完戲,我問兩小,假如可以為戲中人改變一件事,你們會做什麼?孩子說,只要那個爸爸誠實,便不會弄出這麼多不快樂的人。研究估計內地共有1600萬個走進傳統婚姻的男同志,即是有1600萬個不快樂的妻子,還未算上他們的子女。歧視把男同志趕入衣櫃,同時把女人和孩子變成受害者,這背後千絲萬縷。然而,即使世界不同意,對自己誠實依然重要。 如果有一天,同志戀人不用欺騙,妻子能走進另一段真實的婚姻,少年人不必在謊話中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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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雞媽媽:《誰先愛上他的》兩對母子(上)

正在Netflix上演的《誰先愛上他的》,講一個「死掉的爸爸把保險金都送給同性情人」的故事,得了幾個金馬獎。謝盈萱把同妻埋藏在強悍底下的可憐演得深刻,特別是求問心理學家一幕——用盡全身力氣也要按下飈狂情緒,裝作不是很在乎地問「一個小問題」:「……我想很久一直都想不通……就是一個小問題,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醫生,你一定很聰明……全部都是假的嗎?沒有一點愛嗎?」那樣的卑怯和抑壓,只希望肯定自己曾經擁有一點點真心,看得人撕心裂肺。 很多評論都把戲裏「小三和小王」(太太在戲裏的名字叫劉三蓮,所以是「小三」;情人被罵時自謔比小三多一根,所以是「小王」)的矛盾關係寫得透徹,不如我們換個角度談母子。 導演借兒子的視覺來說故事,所以整部戲就從叛逆少年嗆大人開始:「大人是世界上最蠢的生物,你知道嗎?他們以為編那些故事,就可以藏住秘密。智障……其實我早就知道了,我爸是同性戀。」 媽媽最不該說的話 兒子眼中的媽媽是「全世界最吵的女人」,天天壞心情,彷彿全世界都對不起她。吃飯時間最討厭,因為少不了她的悲情演出:「我省吃儉用是為了什麼?給我考這種成績,你怎麼對得起我?就是因為你這種成績,宋正遠才不想看到你,你知道嗎?我那麼苦心地栽培你,你為什麼不能好好為我掙一口氣?為什麼不能做個能讓我驕傲的小孩?為什麼當我像仇人一樣?我為你犧牲了多少?」 這些對白都該寫進「媽媽最不該說的話」十大之列,躲進一些華人家庭裏也許還可以偷聽到幾句。可是它們只換來兒子冷冷一句:「我有叫你犧牲嗎?」 媽媽雖然誤進「犧牲」模式,但終究疼兒子,所以即使他耍任性逃家住進「敵人巢穴」,她再忍辱負重也要偷偷摸上門幫忙照顧。那是非常熾熱的母愛。兒子疼媽媽的方式倒容易看漏眼。某回「小王」好奇地探問:「媽媽一直餵你吃草(有機菜)嗎?」兒子雖沒抬頭,卻飛快地回應:「對健康好。」語氣不容置疑,因為那是為媽媽辯護。 壞情緒因為無能為力 兒子討厭很多東西:討厭有機菜、討厭吸塵機的聲音、討厭擦藥、討厭補習、討厭她說她很可憐、討厭她那麼愛錢……終於,心理學家問上關鍵問題:「你確定是討厭嗎?討厭跟無能為力,是不一樣的啊。」 原來這叫無能為力。又愛又憐同時無能為力,會扭成一大團糾結的壞情緒,令母子倆傻傻地弄不清自己,彼此親愛卻又互相折磨。 幾多親子天天在演那樣的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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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雞媽媽﹕終結放榜新聞

某日孩子放學回家,丟下書包劈頭就是一句:「媽,你知道嗎?我最憎的皇帝是隋煬帝!」看他恨得牙癢癢,看來是上歷史課了。中國歷史上最早設科開考的是隋朝,到唐代進一步完善成為科舉制,像唐太宗說的:「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此後千餘年,科舉制基本不變,至光緒皇帝才終於頒詔廢除。有說科舉該列入「中國重大發明」之列,因其對中國政治、社會、文化、知識產生等各範疇造成的影響,深入骨髓。 又所以,華人社會推崇狀元的心態歷久常新,彷彿早已載入DNA,以生物演化概念傳承。隨手抓幾則本地DSE放榜的新聞標題,便能看見:「9狀元分佈6傳統名校 聖保羅取3席成贏家」、「喇沙誕18*音樂超級狀元 傳統名校贏晒盡攬9名狀元」、「皇仁7屆從未斷纜 總領袖生成狀元靠阿媽靚湯」…… 放榜新聞追捧名校與狀元,其實都在傳誦獨沽一味的成功,也就是考試高手的成功。而除了報道「贏家」攻略外,近年還添了一種苛刻的訪問方法——你贊成還是反對國歌法?支持一地兩檢嗎? 「狀元」們一個個被丟到鎂光燈下接受突擊測驗,贊成反對都可以按傳媒立場渲染成為標題。真希望學校有為他們做好傳媒教育,不要擦槍走火,令傷害留存網絡,成為擦不掉的人生印記。 台生呼籲 停止採訪狀元名校 台灣中學生近日發起「終結放榜新聞、拒絕成功模板」的運動,希望終止考試放榜日後,學校與媒體聯合發布的各種放榜新聞。我欣賞他們破局的想法和勇氣。事實上,採訪狀元的模板新聞流行了這麼多年,已經養成傳媒和讀者雙方面的惰性,一邊因循舊習,一邊照單全收,年復年重複強化考試主導的單一成功定義。然而,對於底下莘莘學子的學習生涯和前途思考,猶如一將功成萬骨枯,視而不見。假如傳媒可以拉闊報道角度,就是幫助社會拓闊想像空間,也是為了這一代年輕人,多掙一點能呼吸的自由空氣。 教育者需有接受挑戰的胸襟 台灣的學生運動得到不少學校響應,簽署承諾書,力圖扭轉榜首新聞的氣氛。高雄女中校長林香吟過去也曾安排「狀元」接受傳媒訪問,但這次決定支持學生運動:「未來的社會畢竟是他們的,學生挑戰既有價值觀,是一件好事。」 看看別人,回顧自己。我們都需要有胸襟的教育者,能夠用平等心去聆聽,不怕被挑戰價值觀,不動輒把學生當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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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雞媽媽:慎用神奇寶貝

因為考試期間只上半天學,兒子溫習之餘添了很多空閒時間。又因為手機被限,他不能依賴那些就在掌心的娛樂,唯有改執紙筆。沒想到這竟然令他興致大發,於是埋頭苦幹,生產了很多迷宮——認真製作的、九曲十三彎的、令人暈頭轉向的、密密麻麻的……那是自智能手機進入他繁忙的中學生活後,久違了的創意大爆發。 該是全宇宙都在發生的事吧?車廂內、餐桌上、候診室裏、大伙兒聚會中,無論什麼時候抬頭看,什麼時候都看到低頭滑手機的人。有人用手機工作、有人打機、有人看打機的教學影片、有人查探別人的社交生活、有人重看不知繞了地球多少個圈的回收再用笑話。至於彼此專注地聆聽、下一盤棋、打一場波、看一本好書、畫一幅畫……彷彿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感覺好遙遠。 從前無聊時,我們起碼要開動腦袋,想想做什麼來打發時間,有時更不得不激發各種奇怪的創意。這樣的無聊,其實滿有意思。可是現在都用不着傷腦筋了,一機在手,便能填塞空白。 大家愈來愈少在空閒時間喊無聊,可是生活卻愈來愈單調。真可惜。 也不是說手機十惡不赦,只是它太好,我們又太軟弱。我想起少時讀過、張系國的《夜曲》短篇─失意女子遇上神秘人,借她用「天長地久計」。這是一件神奇寶貝,能把時間調校到不同倍速進行,像播影片挑選快慢鏡那樣。放快鏡時,時間一眨眼就過去;放慢鏡的話,光陰變得緩慢而且耐用。借用寶貝的條件,是一年後把用快鏡存下來的剩餘時間,轉送給神秘人當租金。因為好奇,失意女子答應了。「坐公共汽車的時候,她將時間比例尺放到一比五,這樣她的動作雖然緩慢些,並不引人注意。她心情煩悶的時候,便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將時間比例尺放足到一比兩千,再長的時間,也一眨眼就度過了。」 抵不住空白 奉上青春 漸漸地,失意女子愈來愈懂得技巧地操縱天長地久計,把人生最難熬的孤獨時刻直接刪除。只是沒想到,自己變得像吸鴉片上癮似的,一天也離不開手上的寶貝,一會兒的空白也抵不住。她開始起疑,這是否就是神秘人的原意——不知不覺地把她變成奴隸,為他儲存大量的青春? 埋單結算,借用寶貝的一年間,女子合共消滅了兩個月的光陰——是她心甘情願奉上的、生命裏珍貴的兩個月。 神秘人還算有良心,只把寶貝借她用一年。至於我們手上,同樣可以消滅時間、掃蕩無聊的神奇寶貝,可沒有神秘人來回收。宜慎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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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雞媽媽:一年說六次粗口

餐桌上,小子分享班上逸事,尤其是同學間的粗口。話說自從升上中學,從前的小學雞一個個像技能解鎖似的,突然把粗口說得琅琅上口。不過他們交換粗口的情景,絕少「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那種惡言相向;有時用來發泄情緒(青春期本來像打開情緒的潘朵拉盒子),有時用作人有我有的助語詞,但更多時候,粗口就是好笑。只要有人不經意地說了某個粗口諧音,大家便哄堂大笑,總之愈禁忌愈好玩。 說粗口直接反映道德水平? 理大2017年發表全港首個中學生粗口研究,花六年追蹤二千多名中學生,發現年紀愈大愈「爛口」。學者以一年講至少六次粗口為分水嶺,指出中一有兩成學生如是,升上中六就有四成。他們又分析由學生填寫的問卷,發現自覺社交、控制情緒及分辨是非能力愈低的人,傾向講更多粗口,提示社會整體都要反思教育和青少年的品德水平。 本港校園氣氛抑壓、情緒教育缺失,確實需要反思。只是粗口能否反映道德水平?這點着實令人疑惑。我只知道很多道德水平差的人,根本用不着說粗口來使壞;而有些高尚的人(雖然他們未必會這樣自認)卻能把那幾個「門」部的字詞用得出神入化。至於研究描述的中學生粗口生活,有多貼近孩子的現實經驗? 小子一聽便哈哈笑說:「一年說六次粗口的只有兩成?六成才差不多。」一年六次這門檻委實太低了。 「一年說六次粗口」門檻太低 至於能力低才多講粗口這說法,也許是一種傾向,卻有不少相反例子。想起很久以前訪問黃霑先生,聊到開咪直播,「以前無綫啲人成日笑我,倒數十九八七……數到二,我都仲講緊粗口……專業嘛,鎮得住。」甫數到一,那句「老母」便「嗗」的一聲吞下肚,變成「各位觀眾你好」。這種收放自如,算得上特殊能力一種。 我自己不說粗口,不是潔癖,只是從小的心理約制,現在即使要說也無法啟齒。至於孩子,我們當然知道哥哥偶爾會在外頭講,也反對不來。我們只是從小告訴孩子粗口原本的意思,請他們明白箇中的惡意,不要輕易亮出來傷人。况且,常用的那幾句粗話,要不是針對你討厭那人的娘親(禍不及家人),便是給自己搵笨(怎會想到要跟討厭的人有性行為),都不好用。 不過對孩子來說,粗口就是好笑,我明。 返回我家的餐桌。孩子的爸忽然技癢,放下飯碗即興示範,把「撚手小菜」、「撚雀」、「撚煙」、「撚化」統統嵌進故事裏去。家中兩小笑得快要嗆着,彷彿從未看過如此精彩的表演——雖然那些只是「偽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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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雞媽媽:悼芷琴

在一個歡喜的飯局裏,收到芷琴去世的消息,揪心。 對我來說,也許對一些讀者亦如是,芷琴就是香港的城邦書店,認識城邦跟認識芷琴本是一事。我跟芷琴認識多年,但關係不算深。開始時是書店經理向雜誌編輯推介好書的關係,後來是新手作者跟愛書店長的關係,再然後是繪本同好的關係(城邦可是很多繪本愛好者的心水書店)。可是在這些職業關係外,我對她還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默默遞上合我心意的書 有一段日子,我每月到城邦找書,因為不敢打擾她工作,刻意不進寫字樓招呼,可是她偶爾就是知道我來,然後默默出現,默默遞過一本書——有時是新出的好繪本,有時跟我上回的書評相關,總之拿上手,就有一種「她怎麼知道我喜歡/需要」的訝異。 芷琴不多話,大概也不會客套,跟我這半生不熟的朋友相對,偶然還沉默得令人尷尬。某回可能實在太尷尬,她突然抽身返回辦公室,留我呆呆的站等着,不知所措。出來時,她掏出一隻印了女兒畫作的杯子送我,細細叮囑「用來栽花或放牙刷就好,不要盛熱水。」 多年來,那杯子就按她指示,一直待在我家浴室用來安置全家的梳子,沒盛熱水。 另一回,她知道我兒愛看鄭丰,把一箱新書寄到我家。記者出身的我有點老套,感謝之餘,不忘坦誠地請她下回不必客氣,說我會自己買新書,但流通不廣、不得已要移除的滄海遺珠,十二分樂意接收。那回電郵發出後,我便後悔了:這樣對待前輩的美意,太拘泥了吧?可是幾個月後,芷琴又寄來一箱,這趟說明新書不新,還細心提示:「有請同事清潔一下封面,你要留意仍有清潔劑氣味否,先通風才給小朋友較好。」我家兩小像執到寶似的,興奮極了。那堆書有關於三國的、恐龍剪紙的、福爾摩斯的……都是孩子那一期的興趣。 我彷彿看到芷琴安靜地挑書的模樣,默默感動。 芷琴有一個習慣:把生活寫成紀事,包括病情起伏、家人狀况,以及對生死的思考等,不定期電郵給朋友。那些文字一如她本人,清澈平靜,是映得見遠山的湖水。不知從何時起,我有幸成為這些電郵的收件人之一,開始時因為內容私密而不知所措(是錯傳了嗎?要不要回覆?),然後慢慢學習成為坦然的讀者,有時痛心,有時喜樂,篇篇溫暖,對芷琴添了很多親近。這些文字藏着一個安靜的靈魂,話很省,心很寬,感受細膩,非常善良,而且毫不吝嗇和別人分享生命。三年多前,她把這些文字結集成為《樂雙祈》一書,當中有這句:「有這麼多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不枉此生了。」 從不吝嗇 分享生活點滴 早前因為新繪本推出,想找芷琴問意見,方知她病情反覆,要入院接受治療,當時相約友人一起往探望,可是因為丈夫突然要動小手術,暫時擱下。這個禮拜想着要行動,忽然便接到消息…… 我這半生不熟的朋友,已經沒有機會親口對芷琴道謝了,只能藉文字來寄意。 彷彿感到,你會給我一個淺淺的微笑,然後彼此不知道再要說些什麼。 懷念你,感謝你為這個世界帶來的美好。 有這麼多愛你的人,和你愛的人,不枉此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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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雞媽媽:小鳥愛的教育

養小鳥是2014那年的朱家大事,簡單說是人棄我取。家庭會議上,爸爸媽媽解說照顧小生命的責任,沒完沒了;兩小則舉起小手要實踐民主權利,急不及待。從此,添糧換水、清潔籠子、冬天加被保暖,成為兩小責任。除了清潔籠子做得不夠好、常被大人找麻煩外,還算負責。 小鳥是孩子的繆斯,引發大量創作,有畫的、揑的,也有寫的,更是哥哥好幾年的班上短講主題,後來連我都不禁笑問:小鳥不嫌煩麼?兩小都疼小鳥,但哥哥肉緊一點。他到圖書館找養鳥指南,讀到小鳥原來能學習親近主人,樂透了,天天試一個新法子來跟小鳥互動,祈求牠們有天站上掌心。可惜這是單戀。無論小子耐性多大、用啥來哄,牠們不站就是不站,只有一隻特別愛啄他的小指頭。他叫牠「可雀」,可愛的小雀。 寵鳥兒甘願被啄 甘願被啄成為小子唯一能親近小鳥的方式,後來因為十指痛歸心,他改為提供鼻子。 大人勸阻、甚至恫嚇會破相,可是不一會又見他傻傻地把頭貼籠邊,既痛且愛。這幾年,小子的鼻頭何時都有一個個小傷口,是寵鳥兒寵出來的。後來我們坐沙發不經意朝鳥籠方向伸腳,雀兒趕緊伺候,等着來咬,我向小子抱怨:也是你寵出來的。 今年冬天來得特別遲也特別急,一忽兒熱得穿短袖,一忽兒冷得打哆嗦,教人措手不及。年底,女兒隨團往廣州演出,照顧鳥兒的重任落在兒子身上。某天他告訴我,可雀不知怎的沒興致咬人;那時我在廚房大龍鳳,只虛應一句笑話,誰知這是疏忽。聖誕翌日,我們甫從外面歸來,便看到可雀倒在籠中,小小身子虛弱得連一呼一吸都吃力,病得很重了。 晚上慌亂。這邊廂把可雀抱進溫暖的小盒子,那邊廂徹底清洗鳥籠,擔心另一隻小鳥受牽連。爸爸上網找假日辦公的小鳥醫生,只找到翌日開診的。小子忙這又忙那,還不忘說話安慰雀兒,難得歇歇,卻又擔心得哭起來。 可雀是在晚上九時許死掉的。兒子看時,先驚訝牠這麼冷,繼而怯怯地問牠怎麼這樣硬?再然後,一股從內湧出的悲憤,化成兩聲淒厲的長嚎,破胸而出。他全心全意,哭得不能自己,媽媽只有緊抱。待哭倦後,我試着告訴他:可雀因失去求生能力來到我們家,可是牠本該飛天上,以後牠有機會了。 「真的嗎?」小子噙着淚問。 「只要你認真相信,牠就會。」 沒有人知道那個世界,但我相信,善良的願望能實現,也能療傷。 愛的告別式 祝福自在飛翔 小子寫了一張卡,有懷念、有道歉、有祝福——祝福可雀在沒有人類的地方自在飛翔,找到「暖雀」(「暖男」雀鳥版)活得幸福快樂。我們辦了小小的告別式,連卡片和可雀一起埋葬。 翌日,女兒從內地捎來信息,在日以繼夜的排練中,不忘提醒我們照顧好雀兒。我們待她完成演出,才告之噩耗。小妮子以不捨演出友伴的淚水完成2018年,又以死別小鳥的淚水開始2019年。在回家的直通車上,小淚人向我討紙筆,畫中的可雀成為一隻蛋,是雀爸爸雀媽媽的寶貝,還有親愛的哥哥和妹妹。 有關死別,從來愈愛愈痛;但有能力去愛,本來就是福。感謝可雀帶來的生命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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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雞媽媽:風吹着你,也吹着我

「風吹着你,也吹着我,本來無分,你與我。」 這是作者楊瑾在繪本《風吹過,粟米田》寫下的字,正好為樂施會新推出的兩本繪本點題。從本土到世界、從城市到鄉郊、從豐盛到困乏、從荒謬的揮霍到被鹹水吞噬的家園……終於有繪本用優美的圖文把香港孩子結連到重要的世界議題上,讀到我們有份參與的不公,以及我們有份造成的災難。更重要的,是讀到每個小朋友都是「世界小小公民」,雖然微小,也能掏出勇氣,把世界變得更好。 有人吃不飽 有人吃不完 《風吹過,粟米田》(楊瑾文,陳碧儀圖)是一首溫柔慈悲的詩,乘着風,絮絮念着粟米的故事。風中有孩子在粉嶺的粟米田上跳又笑,也有孩子在戲院門外捧着爆谷塞了滿嘴香甜。風中有被驅離巴西熱帶雨林的原住民,家園被變作粟米田賣錢;也有旱災下的肯尼亞人,滿目裂土,粟米和人都快要倒下了。美國飼養工場的牛早忘了風中的青草味,牠們都被迫吃粟米,快快長肉快快送進屠場。風中有住大樓的孩子,滿桌子吃不完的菜和肉…… 「同一天空下,有人吃不飽,有人吃不完。」 「妖怪」只有小孩才看到? 《妖怪吃掉我的家》(陳凌軒文,Tina Ko圖)把香港和快被淹沒的遠方小島拼在畫面兩邊,兩邊過着很不同的日子,但都有能看到妖怪的小孩。Tina筆下的妖怪可愛又可恨,細心的小讀者會發現牠們都來自城市——有從冷氣機口冒出、有拖在汽車排氣管外、有從烏卒卒的工廠煙囪鑽出來。牠們一一跨過繪本的對頁,也跨過地球的陸地和海洋,到遠方偷走糧食、啃咬房子、召喚大水。小孩奇怪大人怎麼總是看不到?也許他們只是不願意看到。 說穿了,這些都不是遙遠的幻想,故事裏的惡果也不只在遙遠的地方發生——小朋友,你知道自己每天喝水,其實也是喝微膠粒嗎? 在《風吹過,粟米田》,人們在超市門口發起運動,舉起各式標語:「香港人唔係大嘥鬼」、「多吃菜,少吃肉,可持續」、「立法規管,Bye Bye剩食」。在《妖怪吃掉我的家》,小孩鼓足勇氣關掉每晚牀前亮起的小夜燈,從微小處開始行動,要跟所有的小朋友一起打妖怪。 大家都要鼓起勇氣面對問題,因為——風吹着你,也吹着我,本來無分,你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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