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雞媽媽:最初的記憶
跟年輕朋友聊自己最初的記憶,各式各樣,都很珍貴。 有人記得,小時候好不容易捉到一隻蝴蝶,喚朋友來看,誰知人一到蝴蝶便飛了,他好錯愕好失望。有人記得,鄰居小孩在玩捉迷藏,但她年紀最小不懂玩,哥哥走來說:你有十根手指,逐一數完便可以出來捉人,聽完她好開心,終於不用落單了。有人踏單車時翻倒,記得小小的自己看着膝蓋上紅紅的黏黏的,不知該害怕還是好奇。也有人記得幼稚園女同學忽然興奮地在課室亂吻,他只知道逃,驚怕極了。 我最早的記憶球來自嫲嫲的家。那是簡陋的公屋單位,午後,我躺在草蓆上半夢半醒,感到背上刺刺的。嫲嫲在旁邊哄我睡,手上的紙扇離我不遠,有節律地撥動,一下又一下。涼風拂來,我的眼皮也愈來愈重了。回想起來,這是我最初的、有關愛的記憶。 幼時記憶 只餘零丁片段 但是有關幼兒的記憶, 我留下來的只有這樣一點點。跟很多人一樣。 心理學有一個詞彙:「嬰兒失憶」(infant amnesia),意謂成長後的我們,難以提取人生早年的記憶,只餘零丁片段。為什麼會這樣?有幾個理論:一,幼兒還在牙牙學語,缺乏詞彙來記錄生活事情;二,大腦負責記憶的結構——特別是海馬迴——尚在發展,難以長久地儲下記憶;三,幼兒只有那麼一丁點的人生閱歷,對普遍情景理解有限,未建立「社會劇本」來對照記憶。 孤兒院不哭喊的幼兒…… 也許有人會說,反正長大後啥都忘掉,大人也就不用那麼在意幼兒了?才不。雖然早年經驗進不了長期記憶,但它們會結結實實地烙印在高速搭建的大腦內,全方位影響成長,特別是與人結連的能力。最難過莫過於羅馬尼亞孤兒院悲劇。1960年代,齊奧塞斯庫政權迷信人口增長,規定每名婦女必須生育至少5胎,並禁止墮胎和避孕。待至1989年政權倒台後,國際社會方才揭發當地大量幼兒落入孤兒院系統,遭受系統性的虐待和忽視。哈佛學者Nathan A. Fox後來著書憶述當年踏入院舍的衝擊:育兒房裏一片死寂,因為幼兒已經學懂哭喊沒半點用途。學者追蹤這些孩子,記錄成長路上遭受的遺害:衝動控制能力差、社交退縮、自卑、智能低落,有各種病理性行為如抽搐、偷竊和自我懲罰等。都是大人作的孽。 曾經,科學家以為幼兒只需要溫飽,但近代心理學用實證推翻謬論。小嬰兒不止吃喝拉睡,他們需要與人建立信任的結連。而作為孩子身邊的大人,我們的責任就是努力回應,成為可依賴的基地,鼓勵他們勇敢地展開探索。雖然我們的努力,以後都會被孩子忘清光,但他們的心靈會知道,我們當然也會知道。 文:蘇美智 作者簡介:家有兩隻「小學雞」,心願是在人人愁着臉當爸媽的年代,努力做好相信孩子的樂媽媽。作品包括《外傭——住在家中的陌生人》、《壹家傻蛋》、《我們的同志孩子》、《死在香港——流眼淚》(合著)。 (本網發表的作品若提出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Happy PaMa 教得樂 第53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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