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職爸爸:文有不通而可愛者

女兒小學時我寫了幾本書,有一次,學校的老師問她長大想做什麼,她說,想跟爸爸一樣做作家。我聽了既慚愧又高興。過了兩年,她忽然說,不想做作家了,我問她原因,她答:「因為我覺得再努力也比不上你。」 這句話恍如晴天霹靂。 女兒不喜歡寫作 我做錯了什麼嗎?為什麼一件事女兒會由喜歡變成放棄? 雖然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一個人的志願總是不停改變,想做作家,想做律師,想做心理學家,想做生意,想做任何一份職業,都沒有對錯之分,可是,我還是不斷問自己:我有做錯什麼嗎? 我直接問她,間接問她,一時若無其事,一時煞有介事,一時開門見山,一時旁敲側擊,可是,無論怎樣問,我找不到答案。 對她來說,想法改變了,就是改變了,自自然然,順理成章,任何人都不必驚訝,也不必懷疑。 不知為什麼,這樣一件小事,總像心裏一支拔不走的刺。 喜歡是一切的基礎 直到有一天,她又開始問我,怎樣可以把小說寫得好看。我的心結忽然打開了。我回憶起最初我如何開始迷上看小說,如何開始寫作,如何開始投稿,如何參加《鬼皮書》這本雜誌的徵文比賽而獲得冠軍。那年,我只有十三歲。接着我投稿到《新報》,又寫了好些鬼故事。一切好像有了魔法,從那時開始,我在學校作文的成績也愈來愈好。我從來不知道寫作有什麼竅門,不知道怎樣才寫得好,我只是很喜歡看書,很喜歡看小說,然後自自然然喜歡寫作。 長大了,搖筆桿謀生超過二十年,漸漸對寫作有一些分析,有一些看法。你要有主題,你要有對比,你要強調主角的缺點,你要賦予主角一個艱難的任務,你要讓主角在希望和絕望之間掙扎…… 可是,心底裏,我認為如何寫得好看,是沒有辦法總結出一個規則的。喜歡,嘗試,堅持,喜歡,嘗試,堅持,喜歡,嘗試,堅持……循環不息,就是真正的答案。在那個過程之中,幸運的人會更早得到讚賞,而比其他人更容易堅持下去。 如果寫作是一場考試,你可以分析文題,揣摩評卷員的心理,計算拿到高分的準則;可是,如果寫作是為了好看,那麼,寫作好看的真正竅門是,你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寫作。你會不斷失敗,但仍然樂此不疲。 為了好看,決不罷休,這就是好看的作家和不好看的作家的分別。 高分作文不一定好看 我的檢討是,女兒從來沒有放棄過,只是,我年紀漸大,忘記了純粹寫作的快樂,於是以為,文句通順,善用修辭,就是寫作。我雖然沒有強迫女兒按這種「高分作文」的規則寫作,但是有時還是會不自覺流露這種「大作文」思想。 張潮在《幽夢影》說:「貌有醜而可觀者,有雖不醜而不足觀者;文有不通而可愛者,有雖通而極可厭者。此未易與淺人道也。」 文章,輕輕鬆鬆,寫出來就好。好看不一定高分,高分不一定好看。 文:張帝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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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從金庸說到五十嵐優美子

金庸 (資料圖片) 電視劇《射雕英雄傳》終於播完,身邊出現不少小友,開始閱讀金庸的原著小說。女兒作為一眾小友的大姐姐,以專家自居,經常拉着眾小友,大談金庸,指指點點,誇誇其談,臉有得色。 女兒自小喜歡看金庸,其次衛斯理,再其次古龍,相信或多或少受我影響。今天她看鄭丰、看梁望峰,看《三體》、看外國小說作家,但是問她最好看的小說,答案仍然是金庸。金庸和衛斯理,都是首先在報章連載,大受歡迎,再結集成書,由於要吸引讀者每天追看,因此作者每一千字都要營造高潮,創造「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的追看欲望。成功的連載小說,節奏明快,步步驚心,曲折懸疑,引人入勝,讀者天天追看,欲罷不能。 張無忌vs.小甜甜 金庸和衛斯理的小說,女主角往往比男主角聰明能幹,表面好像帶有「女性主義」色彩,其實依然無法跳出作者的大男人視角。早期的衛斯理每有曖昧的女性角色出現,金庸的男主角每有四五個潛在女友。 我是看男性作者寫的小說長大的,自己也是男生,所以一直覺得,一男多女,正常不過。直到後來我認真地看了當年大受女生歡迎的日本漫畫《小甜甜》,我才突然有了反思。小時候的我,一直以為,女生,尤其是女生,從一而終,才是她們人生最大的幸福。小龍女失身於楊過以外的男人,多麼不幸;黃蓉與初戀男友靖哥哥,永遠待在一起,多好。 然而,五十嵐優美子筆下的《小甜甜》,呈現了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倚天屠龍記》的張無忌有周芷若、殷離、小昭和趙敏四個女伴,而當中只有周芷若另有一個宋青書,其他女生都成了張無忌的附屬品;反觀《小甜甜》,在她感情生活中有五六個選擇:安東尼、阿琪、小迪、陶斯、威廉老爺……溫柔的,不羈的,有錢的,英俊的,卑鄙的,成熟的,一往情深的,圍繞在小甜甜身邊團團轉。 那一刻,我才發現:男人想「有得揀」之外,女人何嘗不想「有得揀」? 女生在失戀 男生在打怪獸 當同齡的男孩還在看《幪面超人》,打打殺殺,對付壞人,拯救地球,邪不能勝正,女孩已經在看五十嵐優美子。她們的閱讀心靈,經歷了初戀男友墮馬死亡、愛慕者墮機陣亡,以及一度認為可相依相守一輩子的美男子,最終移情別戀,投入別人懷抱。 據統計,大部分童書,主角都是男的,女主角不是不說話,就是要給男主角拯救。 我慶幸看《小甜甜》的時候還算早,所以當女兒沉迷看金庸時,我可以臉有得色,指指點點,提醒一下小讀友,留意書裏以男性為中心的書寫角度。 文:張帝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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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連環圖的個體回憶

《港漫回憶錄II——玉郎傳奇》(網上圖片) 施仁毅、龍俊榮編的《港漫回憶錄II——玉郎傳奇》推出,馬上購買,內容主要來自八十年代《龍虎門》的專欄。熟悉的文字,熟悉的口脗,加上熟悉的插圖(當年不知出自祁文傑先生手筆),好像帶我回到童年。 黃玉郎曾是全球最有錢漫畫家 八十年代的黃玉郎身家高達十億,是當時世界上最富有的連環圖作家,比日本和美國的更勁。論身家,馬榮成今天身家據報至少二十億港元,不過,財富增值更多來自物業而非作品。目前世界上最有錢的連環圖作家,當屬日本的鳥山明,一套《龍珠》,在日本累計版稅收入接近十億港元,加上電影和遊戲等版權收益,估計坐擁至少數十億港元財富。 個人認為,《龍珠》高峰期出現在《龍虎門》高峰期之後。《龍虎門》每周出版,早期每日在報紙連載,一日畫兩版,真係要格格好睇,每頁都要營造高潮位。黃玉郎在自己專欄說過,日本漫畫,畫面係勁靚,但情節推進慢,唔過癮。《龍珠》及日本熱血漫畫後期那種一層層打上去過關斬將打擂台的「必賣公式」,《龍虎門》其實算是始祖,龍虎群英對付壞人集團,一皇二聖三將軍四神五魔六冤魂,一級級打上去,打足一百期。這個公式,黃玉郎比日本連環圖大師早發現至少二十年。 八十年代,港產片和港漫都撼贏外國的過江龍。 日本連環圖作家雖多,畫功無可否認更強,可是整個八十年代,港產連環圖連日本大師都打低,而且直銷星馬,如果說當時的港漫沒有可取之處,肯定唔恰當。 人生高峰 難料五年後的衰敗 說回《玉郎傳奇》,全書最珍貴的地方是,事過境遷,現在回看三十年前的專欄,黃玉郎所見所聞,所思所想,所喜所憂,無所遁形,人生之起跌,行業之興衰,時勢之順逆,竟然在一個專欄的字裏行間,完全浮現。 書裏有兩個地方頗讓我觸動。第一是有「大馬港漫之父」之稱的潘自堅,談及早年黃玉郎把港漫代理交給別人時,事前十分鄭重的問那時相當於馬來西亞世界書局負責人的他是否反對,即使世界書局不反對,黃玉郎堅持留下一本書讓世界書局經銷。潘自堅後來離職,黃玉郎聽到消息,主動聯絡他,說信得過他,想找他合作,就算他沒有任何印刷設施也無妨,只要他找人拍檔就可以。 第二是一九八六年刊於《龍虎門》第五六一期的「玉郎周記」,有關玉郎機構上市的一段。八六年八月十二日,早上,黃玉郎身光頸靚,在中環交易所會客廳舉行小型酒會。其間四會主席李福兆談笑風生,大談股票之道,黃玉郎自言「獲益良多」。文末黃玉郎說,股票上市當天,比認股價上升了百分之八點五,是「一個非常好的開始,值得飲杯」。 一年後,八七股災。一九八八年,李福兆因貪污判監四年。一九八九年,黃玉郎被迫離開玉郎機構。一九九一年,黃玉郎因訛騙罪入獄。 讀童年回憶,想不到有讀史之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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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生日雜談

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或者,我們每個人都以為自己出生的一天是獨一無二的。所以生日就成了一種身分的憑證。不過,以香港七百萬人口除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計算,任何一天,平均就有一萬九千多人過生日。一個人的生日,說獨特,其實也不獨特。 二千萬人與你共享生日 一個人出生於一月一日,看來很獨特,因為全世界很多人都在慶祝新一年來臨。可是,按上述算法,香港大約有一萬九千人生於一月一日,你不過是其中一個;如果照全世界人口七十五億計算,有二千萬人出生於一月一日。 當然,如果你幸運地(還是不幸地?)生於二月二十九日,與你同一天生日的人數就會是其他人的四分之一。 上述數字只是平均數,實際上,生於某些日子的人會較少。 除了二月二十九日,哪一個日子最少人出生?在美國,答案是十二月二十五日。原因是美國剖腹生產的婦女多,而沒有醫生會選擇在聖誕節接生。 雖然在算命術中,生日日期代表一些玄妙而重要的東西;可是,一想到同一天,有二千萬人跟你「共享」,我就覺得不必迷信。而且,今天「神奇地」出生於一月一日的人,如生於五百年前,換了個曆法,由今天通用的格里曆,改為當年歐洲使用的儒略曆,你可能是生於「平平無奇」的十二月二十二日。所以生日不能代表什麼。 偏偏,我仍然十分沉迷所有人的生日。女兒和兒子出生,我都會查找他們的生日跟哪個名人一樣。啊,女兒跟成龍同一天生日……啊,兒子跟童書作者Roald Dahl同一天生日。當然我也不會漏掉太太和自己,啊,太太跟威廉王子和卡通人物麥嘜同一天生日(六月二十一日)……啊,我跟偶像、恐怖漫畫家楳圖一雄和多啦A夢(即是叮噹)同一天生日…… 走哪條路 由自己決定 除了記生日日期,更大的怪癖,是我會記下好多名人的出生年份。最近在將軍澳圖書館進行一個講座,主要是想講我們很容易透過各種方法,找出不同的人的連結,例如透過出生年份。我滿腦就是這些東西:1844年,平治創辦人、德國的卡爾.平治,與中國任鏢頭的清末武林高手大刀王五同一年出生;1893年,詠春一代宗師葉問與毛澤東同一年出生;1940年,李小龍、球王比利與披頭四的約翰連儂(還有李鵬飛和陳方安生)同一年出生;1955年,微軟創辦人比爾蓋茨與蘋果電腦創辦人賈伯斯(又譯喬布斯)同一年出生(還有「雨夜屠夫」林過雲,和策劃東京地鐵毒氣事件的奧姆真理教主麻原彰晃)…… 腦海中載滿這些東西,有什麼用?不知道,也許,我可以這樣說:「生於哪一年不重要,重要的是走了一條怎樣的路。出生年月日不是你所能選擇的,但是走哪條路,你可以自己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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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爆旋人生

資料圖片 四歲的兒子最近迷上爆旋陀螺,昨天晚上跟表哥表姐對戰一輪後,第二天一早就見他獨個兒在「戰鬥盤」上練習。幾天前還不懂怎樣在發射器(按:一個用長膠條拉動齒輪的裝置)安裝陀螺,現在連陀螺爆了,也不必求助大人,自己懂得如何重新整合。自行摸索,往往是孩子最好的老師。 七千年的玩具輪迴 爆旋陀螺,原名戰鬥陀螺,源自日本電視動畫,港澳地區譯作「爆旋」,大抵有旋轉之中擊爆對方陀螺之意,名字非常「煽動性」。一個普通款的爆旋陀螺,文具店賣十五元,連發射器賣二十元,日本出品跟電視卡通同款的賣九十九元甚至一百多元。至於陀螺對戰的「戰鬥盤」,可以是一個賣二十五元的塑膠盤,也可以是一個賣三百多元的電動旋轉擂台。 陀螺有至少七千年歷史,是考古學家能確定的最古老玩具,而且在世界各地都有陀螺的蹤影。 除了作為玩具,陀螺還可以用於占卜和賭博。古老的陀螺多用木頭製成,上闊下尖,用手轉動,後來有人用繩子綁住陀螺尖,拋出陀螺後再急速抽動繩子,形成一種轉速更大、能夠互相攻擊的競技陀螺。 實力與運氣構成精彩時刻 近十年,隨着《爆旋陀螺》卡通放映,玩具商推出塑膠面蓋連金屬輪盤的爆旋陀螺玩具,成功吸引新一代兒童。 爆旋陀螺引人入勝之處,至少有三點。第一在於有一定的技術要求,例如出手是否快捷、發射陀螺時的角度和高度是否適當,以至應付不同對手時是否懂得如何改裝陀螺。第二在於對戰時場面精彩,兩個陀螺,就是兩個武林高手,有時互相追逐,有時正面撞擊,有時敵進我退,有時敵疲我打,好像有自己的戰略思考;最好看是連環幾下撞擊後,其中一個陀螺給撞飛,「噌」一聲,凌空散開,化成三截,那一刻,勝利者激動歡呼,失敗者嗒然若喪。第三是結果往往不可預測,雖然說,根據物理原理,重量大、外形均衡的陀螺,若有足夠力度,旋轉時間更長更穩定,勝算較高,可是,下手一刻,力度稍有變化,角度稍有偏差,加上對方旋轉時的狀態,都會影響到遊戲最終結果。其實任何遊戲,如果只靠運氣,固然不好玩,但若只憑某一種顯而易見的實力取勝,亦不免讓人感到索然無味。 人生要平衡才能精彩 爆旋陀螺就好像人生:第一、你要轉動,外動而內靜,才能在看似不可能的狀况下取得平衡,當你在各方面得到平衡之後,你才能站起來,安身立命,好好欣賞這個世界;不管怎樣,你都要付出努力,雖然結果你不能百分百控制,但你可以在你能力範圍之內做到最好。勝負,交給上天;我們只負責我們可以負責的部分。 資深新聞工作者,曾採訪多個「第三世界」國家,卻認為自己的家更值得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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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二十四孝》的恐怖色彩

網上圖片 現在流傳的《二十四孝》由元代的郭居敬編著,記述二十四個歷史人物的孝順故事;最近仔細一讀,不禁大為驚異。 孝順不一定有好下場 第一,怪力亂神的情節不少。譬如說到舜,講他被繼母幾次謀害不遂後,「耕於歷山,有象為之耕,鳥為之耘」,看到這裏,不由自主想起迪士尼動畫裏白雪公主的故事。除了這個故事,孝感動天的「幻想」描寫,不時出現,例如「哭竹生筍」,例如「天降仙姬」,又例如「舍側忽有湧泉,日躍雙鯉」。 第二,現實中的主人翁未必能得善終。本書所載,每一個主角,都非常慈孝,後來差不多都當上了帝王或者高官。作者似乎想藉此宣傳一個信仰,那就是,孝順的人結局都很好。本書至少兩篇講到主角因孝行而為盜賊或反賊放生;文末經常強調主角「貴顯聞天下」。不過,本書對部分主角在真實歷史的淒慘下場,故意避而不談,例如孔子弟子仲由雖為高官,但因牽涉政變,最後被剁成肉醬慘死;又例如「聞雷泣墓」的王裒,最後是因為捨不得離開父母的墳墓,不及早避亂而被盜賊所殺。 孝順不一定有好下場,此書隻字不提。 殺掉三歲兒子可稱孝順? 第三,有違常識與常理的論述不少。例如漢景帝為母嘗藥,以及庾黔婁為父嘗便,都有違今天的醫學常識,前者可能有損自己身體健康而對母親無益,後者更會因糞便中飽含細菌而染病。魯迅提到,老萊子「詐跌娛親」的行為並不可取,因為說到底是一種不必要的行騙。當然,惹起最多人批評的是郭巨「埋兒奉母」。書裏說,郭巨兒子三歲,但因家貧,擔心自己無力供養孩子和老母,於是跟妻子商量,為了供養老母,不如埋了孩子,結果兩夫婦真的動手挖坑。詎料,挖至三尺,竟然發現黃金,於是一家得救。 這個故事,思之慄然,魯迅說,小時候讀到這裏,不但自己不敢做「孝子」,而且害怕爸爸有一天做了「孝子」。 木頭比活人更重要 《二十四孝》之所以恐怖,是這本書有一個不知是出於信仰還是政治的任務,要宣傳孝順父母比一切都重要。至於,在這個信息以外,任何有悖於常識和常理的事情,本書都視而不見。其中一個故事,一個孩子到別人家作客,偷偷把兩個橘子藏了起來,及後被主人發現,那孩子隨即跪在地上,說那是準備拿回家送給母親的。這個故事傳為「佳話」,證明作者認為在這種情形下偷竊值得稱讚。 另一故事,一個男人在父母死後,「刻木為像,事之如生」,妻子一天「戲刺其指」,木頭「出血」兼「垂淚」,這時丈夫二話不說,就把妻子休掉了。木頭,原來比活人更寶貴。《金剛經》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說得真好;如果有所執著,而沒有一般人的同理心,再好的「教訓」,都會變得恐怖。這也是為什麼世上有許許多多的「主義」,都會叫人感到可怕。大家一講「主義」,正常合理的所有「常識」,馬上顯得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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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保護與探險

「直升機家長」一詞,據說來自美國,意指那些經常在孩子周圍盤旋、隨時空降為子女解決問題的家長,換句話說,就是過分關注和過分保護子女的家長。看過一本講美國網球員故事的書,裏面提到了九十年代華裔名將張德培和世界冠軍森柏斯;在少年時代,張德培的網球成績比森柏斯更好,可是,張德培還是經常成為被同伴取笑的對象,原因就是他身邊總有一個如影隨形的「直升機媽媽」。據說,有次張德培打完球,滿頭大汗,媽媽當眾把手探到他屁股去看看他內褲有沒有濕透。 「直升機家長」要飛多近? 我最初很奇怪的是,過分保護怎麼會和「直升機」連繫在一起,因為直升機本來就給人勇於探險的感覺。記得一次採訪,我坐上了一架Robinson R-44直升機,三天後我讀報,赫然發現這架直升機墜毁,雖然由於剛起飛,直升機距離地面還不算太高,大約只有兩層樓高度,肇事機師僅僅受了輕傷,但我當時心裏還是陡然打了個突。「直升機很危險啊!」我心想。可是,過了兩天,我還是認為﹕「坐直升機很『過癮』!」 關於「直升機家長」的問題是﹕一、孩子要受到保護嗎?二、孩子要受到多少保護才不算過分呢?第一條問題答案簡單,孩子當然要受到保護;第二條問題則很難回答,因為每種狀况都不同。或者,我們可以把問題變成這樣,問題一﹕我們希望孩子有危險嗎?問題二﹕我們應該鼓勵孩子有冒險精神嗎? 我的想法是,沒有家長希望孩子遇上危險,可是,孩子有冒險精神還是重要的。問題是﹕冒多大的險? 冒險的事給其他人做好了? 有些家長的答案比我清晰,他們為了增加孩子的安全指數,決定不鼓勵孩子進行任何冒險。誰知道這場冒險的結果呢?誰知道鼓勵孩子闖向未知領域,到後來會否「愛之適足以害之」呢?他們的想法是﹕如果世界進步需要一些人冒險,那麼這些人最好不包括我的孩子;如果要冒險才能飛黃騰達,那麼我的孩子做一個安安穩穩的專業人士好了;如果某種情形下要冒險才能生存,那麼我一開始就不會讓孩子遇到這個「某種情形」的狀况。 我接觸的孩子有限,我不知道今天的孩子是喜歡探險,還是喜歡被過分保護。我寧願相信更多孩子選擇冒險。 近聞友人取得美國Discovery品牌全球首個探險主題公園的香港代理,該主題公園位於杭州莫干山,高空繩網、叢林滑索、荒野求生……我一看到介紹的圖片已經心驚膽顫,問朋友在香港的推廣工作如何,原來他們的團隊已四出接觸香港的小學校長。我嚇了一跳﹕「小學?」 朋友反而成竹在胸。也許,物極必反,過分保護另一方面也會孕育出給孩子適當地冒險一下的市場吧。 也許,一個充滿「直升機」的城市,孩子更需要走進叢林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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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雨傘

「既然人類已經可以到月亮去了,為什麼雨傘還是雨傘呢?」 漫畫《棋魂》裏一隻千年幽靈來到現代,忍不住問了這句令人深思的話。 中國人發明 一千年過去了,許多東西都改變了,但是世界上還是有些東西一點也沒有改變,譬如由中國人發明的雨傘。中國《左傳》詳細介紹了當時的雨傘,包括傘的外形、直徑和那二十八根輻射狀的支撐杆。三國時中國文獻記載了世界上最早的雨傘設計圖。 雨傘直到1750年才傳到英國。英國的倫敦經常下雨,但是直至十八世紀,倫敦人從來不用雨傘。第一個「膽敢」在倫敦使用雨傘的人,叫做漢威(Jonas Hanway),他是一個四處遊歷的旅行家。有一次,他到波斯(今天的伊朗)旅行,看到當地人在猛烈陽光下撐着傘子遮蔭,忽然想起﹕「為何倫敦人不會用這個東西來擋雨呢?」 敢於被嘲笑 自此之後,他總是帶着雨傘在倫敦街頭漫步。他希望用行動讓英國人明白,下雨時人類是需要用雨傘的。他就這樣擔着傘子,走啊走,走啊走,走了二十年,換來了周圍人的訕笑。他成了當時倫敦街頭最古怪的笑柄。 奇怪的是,後來雨傘傳到巴黎,終於引起媒體的矚目。不多久,全世界的人都覺得雨傘很好用,而且很帥。 中國目前是世界上製造雨傘最多的國家,而在美國,每年雨傘的銷量超過三千萬把。許多人仍在千方百計改良雨傘,不少有關雨傘的專利仍在提交,但是美國最大的雨傘生產商Totes一名開發總監說,雨傘是這樣尋常,簡直尋常到一個地步,絕大部分人都認為,雨傘已經無法再改良了。 平民需要保護傘 雨傘的本質是一個移動的亭,是一個隨身帶着、一打開就能保護自己的東西。有人用雨傘來躲避陽光,有人用雨傘來躲避暴雨,有人用雨傘來躲避催淚氣體。2014年,香港人爭取民主的佔領運動之中,雨傘成為震撼人心的象徵。人類的武器經歷了多年變化,掌權者有了槍炮、子彈和催淚氣,但是平民拿着的仍是二千多年前的雨傘。這個對比難道不強烈嗎? 千年過去,平民並不想掌握日新月異的武器,不想知道有哪款更新型的催淚氣體,不想明白「容貌辨識」是否已經在國家安全的領域廣泛地使用,不想理解什麼時候日常用品會變成武器而武器會變成保護人民的工具;平民只是希望,一如過去,當天威難測時,我們有一把簡簡單單的可以保護自己的雨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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