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房四寶:如是我聞

這天早上,看了昨晚的新聞,心,已沉重得不能工作。腦海裏不斷閃播着新聞所描述的畫面,隨之而來的感覺,也分不清是憤怒還是哀傷。想寫文章,手,卻又不由自主地掃看着更多的相關點評與留言,指頭在鍵盤上,沒有寫出半句話來。明白必須離開一會這樣的狀態,關上電腦,想起居住附近的一位老人,就走去探望她。 「見到街上的畫面,我好驚啊﹗」老人的一雙眼充滿着恐懼。 「知道你這邊有示威,也擔心你呢。」我說。 老人一直以來都很怕事,我常以為是性格,其實不然,這天,她拿出了一些舊照片給我看,並分享了她那不平凡的故事。 老人憶述小時失去媽媽的恐懼 時為五十年代,中國大陸解放初期,她原本四兄弟姊妹與媽媽在內地生活,父親早前一個人到香港謀生,後來卻一直杳無音信。 一家生活全靠當教師的媽媽來維持,家庭不算富裕,但絕對是安分守己的小康家庭。 「做夢也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老人收起了原本的笑容,道:「那天,一大批解放軍突然闖進並把我家封鎖起來,就是屋外的圍牆也被解放軍重重包圍。他們在我家翻箱倒篋地搜索,禁止我們進出,全屋每個地方他們都要徹底搜查,我們都不知道他們究竟要找出什麼來。媽媽抑壓着恐懼,把我們護在她的背後,五個人從來沒有靠得這麼近、捉得這麼緊。我們都沒有哭,大概是因為太過驚慌吧。直到有三個背着長槍的解放軍過來,硬要把媽媽從我們手中拉走,我們當下就慌得大哭起來,圍牆也困不住我們的哭聲!當時,解放軍當中有一個同志,不知是否不忍心看見我們四個小孩在嚎啕大哭,就過來哄我們說:不要哭,只是帶媽媽去派出所問話,明天媽媽就可以回家,或者,還會給你們買糖果回來呢。」 就這樣,解放軍便把她媽媽帶走了。據老人說當時沒有審訊、沒有定罪,也沒有起訴,只知道媽媽被關在監裏。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一年都過去了,卻沒有收到任何消息,四兄弟姊妹完全不知道媽媽被關在哪個地方、哪座監獄,根本無從聯絡,問天,天無語。 她說:「6歲的我,自那夜開始,只有恐懼。」 努力離開6歲的恐懼 今天重臨 「每逢周六下午,我們都會跑到馬路邊去『看看』有沒有媽媽的消息。因為,當時每個周末都有人被押去槍斃。每個犯人被押去刑場之前,都要掛上寫有名字與罪狀的木牌,跪在貨車上遊街示眾。我個子不高,那時候,在人群中探頭使勁地望,很想見到媽媽、又怕見到媽媽在貨車上。每一輛貨車從遠而近地駛來時,我的心跳和呼吸都會變得急促起來,有好幾趟還幾乎昏過去呢。」 掛念媽媽又不希望見到她在車上的複雜心情,實在是難以名狀。 還好,每一次她也沒有見到媽媽,然而,她到底被關在哪兒呢?問天,天仍舊無語。 多年之後,她來到香港定居與生活,努力離開過去的恐懼。 今天她卻說:「小時候那種熟悉的恐懼,現在又回來了。」 文:歐偉民 作者簡介:前校長、教育博士、大學講師,愛文字,更愛孩子,堅信親子關係比學業成績重要,在理論與實戰中猛然發現,夫妻關係才是子女快樂成長的基石,育有兩女一子。 [Happy PaMa 教得樂 第27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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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房四寶:假如胖虎當上了班長

之前有家長去信電視台,要求停播陪伴不少人成長的日本卡通《多啦A夢》,原因是投訴內容渲染暴力與欺凌,就連故事中的老師、校長也沒有伸張正義。筆者猜想,假如有天,慣以暴力欺侮同學的胖虎當上了班長,這一批家長必定崩潰昏厥。 以暴制亂最終換來以暴易暴 《多啦A夢》故事中的胖虎常對別人有很多無理的要求,例如強迫大家聽他的演唱會,或是勉強同學跟他去打棒球,對他自以為美好的邀請,卻沒有給別人不參加的自由。當有人提出反對,胖虎的解決方法就是訴諸暴力,對沒有道理的他來說,道德也不是他的考慮。他只相信以暴制亂,「拳頭」就是道理,也是他最有力的倚靠,便捷又奏效。 或許,作者滕子不二雄深明人性的黑暗與道德的界線,他看到胖虎這類頭腦所看不到的事情。從來,「以暴制亂」都只是美化暴力的藉口,「以暴易暴」,令暴力升級,才是它所引來的必然惡果,這不是巧合,而是人性。 無論讀司馬遷在《史記》所寫下的史實,或是蒲松齡在《聊齋誌異》藉狐鬼妖魔所諷刺的社會,都充滿着「以暴易暴」的可怕故事,說明這潛藏在基因內的程式,不是日本才找得到。 現實沒多啦A夢 暴力下會流血死亡 胖虎在《多啦A夢》的角色形象,有明顯的暴力傾向,因此作者知道斷不能給他賦予制度的權力,他不宜當上班長,不然,暴力與校園欺凌便會變成常態,發展下去,恐怕其他角色就會陸續被消失,即使科幻漫畫也有應守住的底線吧。值得注意的是,故事中的胖虎頭腦非常簡單,他的暴力行為卻得到「牙擦仔」的支持。 愛炫耀的「牙擦仔」來自富裕家庭,住大屋、坐房車、常出國旅遊,用現在的術語就是「人生勝利組」,這樣安舒的生活也許極需要胖虎這類「朋友」來保護與維持。假如胖虎真的當上了班長,頂多,只有睜着眼說不知道、不相信、看不見的「牙擦仔」才可以與他同流。可是,沒有了大雄、靜香、出木杉,儘管多啦A夢有多神奇的百寶,故事都難以延續下去。 胖虎沒有當上班長,《多啦A夢》也成為其中一部最長壽的卡通漫畫。然而,即使胖虎真的被委任當上班長,卡通漫畫仍是有出路的。它的出路不僅是多啦A夢的神奇百寶,也是每一集都可以是天馬行空的獨立單元,上一集寫爛了,下一集又可以推土重來,重頭開始。可是,現實的悲哀,就在於我們沒有多啦A夢,也沒有推土重來的可能,因現實不是卡通漫畫,在暴力下,大家會傷痛、會流血、會死亡。當胖虎當上了班長,我們知道,故事就難以延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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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房四寶:事奉不容易 來了就別走

全職事奉的路,你還是別走上;但,來了,就別走吧。事奉不容易,特別在沒津助的福音機構。今天有上市公司老闆對我說:「你們的工作很艱難。」我也覺得。這不是因為上帝不愛我們,祂很愛,但真的很難。在福音機構事奉不是一份純粹的工作,而是進入別人的真實生活,與人同行同擔。前兩天有教會朋友說,工福使你的生活好充實。我說,這裏的豐富不在生活,而在於生命。別的我不知道,工福的薪酬福利、人手、資源、工作環境、工作壓力,都很容易被比下去,然而,這裏有別處沒有的同路人。 工作環境的美在於跟誰一起同工 經濟狀况不好,但總算捱過了40多個年頭,入不敷支會有,特別在這些月份,跟大部分沒有政府資助的機構一樣,但也總有人會雪中送炭。工作環境不是很美,但還算不錯。我告訴朋友,工作環境的美在於跟誰一起同工。我們所服侍的群體不是最可愛,但卻很熱情,特別是生活在基層的朋友,我們的聚會總不愁吃喝,她們都會給其他人帶來一點小吃,縱使缺乏,仍然願意與別人分享,這是一份心意,也是她們能做得到的。這裏就是有人會突然上來,送你她放了10多年的陳皮與柑桔,就是在久咳未癒時,又有人會帶着不同的祖傳秘方着你試試;在你寫稿寫得雙眼通紅的時候,又會聽到很重的鄉音跟你說:「會盲(偉民),請假吐(唞)下啦」,這裏就那麼窩心、那麼親切。這是工福,一個我很愛的地方。 往前走,愈走愈艱難,人情味卻又愈走愈濃。 單純的人相信愛可改變世界 有人說工福很亂,什麼也在做,可是我看見的是這裏的單純。單純的人會相信愛仍可以改變世界,別人有需要,遇上了,就盡力去幫;沒有資源,就給他關心、給他愛、為他禱告,不會懷疑別人是否在騙取着數。單純的人會相信當他渡過了難關後,生命便會得着轉化,或可成為另一個願意幫助別人的生命,這就已經足夠。這裏的步調很慢,因為生命的改變是緩慢的,特別是被賭博問題纏繞多年的一群。 同行的路會有起伏,也有反覆,有時就好像停住了一樣,所以我說,這裏很艱難。 生命的改變需要時間 事奉需要同伴,不管是自己或是同事,特別是在資源不足的福音機構。在工福,需要學習從容不迫;需有個可以為同伴冲杯香濃咖啡的白晝;需要有段時間可以看着窗外發呆;需要有個可以大哭一場的空間,哪怕是跟同事們在一起。事奉實在不容易,特別在資源缺乏的福音機構,因為這裏有一群願意一起同哭同笑、同行同擔的同路人,人不是沒有缺點,但我看到更多的是優點;不是人人都容易相處,但容易相處的絕對是大多數。我說,在這裏事奉十分困難,因為你會不捨得放下他們任何一位。在這裏事奉不容易,真的。這裏的步調很慢,因生命的改變需要時間。但,來了,就請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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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房四寶:影子實習

這個早上,男孩按約定的時間來到工福的辦公室,他不是來做訪問功課,而是來「上班」,說得準確一點,他是來「實習」。有別於一般學校的「實習」計劃,這是「影子實習」,參加的學生都是來自基層家庭,他們會被派到不同的公司或機構,整天緊貼着一位公司老闆、行政總裁或總幹事,仿若作他的「影子」,讓學生在真實的處境,體會真實的工作。 男孩就讀中二,志願是當一個慈善機構的行政總裁,到來實習之前,他對這天的工作有點浪漫的想像:「CEO會擁有一個富麗堂皇的辦公室,工作主要是開會,看看文件、聽聽報告,下午約些有錢人吃吃飯、打打球,請他們捐款,一天的工作就差不多了。」從他說話時的表情,現實與他的想像明顯存在距離。 「你最主要的工作是什麼?」男孩問,相信是幻想破滅。 「很簡單,就是問自己如何幫助貧窮的朋友。」我笑着說,他點一點頭。沒有什麼有錢人的飯局,我說要帶他出去跟同工一起探訪基層家庭。他有點愕然,還好,沒有反抗,拿着背包、雨傘,跟着我們走。 「之前有沒有探訪過基層家庭?」我問。「沒有,媽媽說我們都很窮,也是基層。」他答得有點淡然。「是嗎?現在我們去探一位單親媽媽,她的廣東話說得不太好,與小朋友住在一個很小很窄的劏房內。」我給他一點介紹。「我一家住在公屋,也很擠迫,媽媽說香港就是這樣。大陸不是比香港好嗎?她為何不回大陸?她為何不把孩子交給他前夫養……」 聽得出男孩帶着的不是同情,而是抱怨。「這些問題好好,待會讓我們一起看看究竟吧。」 探訪單親家庭 如走進囚室 街坊住在殯儀館對面的一棟舊樓,在昏暗的下雨天,男孩似乎有點不自在。長長的走廊盡頭,是一道橫開着的鐵閘,跨進去,會看見另一道不該存在的走廊。不到20呎的距離,有4道鐵閘,乍看似是監獄。街坊與孩子就「囚」在其中一個密室般的空間內,眼前的一切使男孩沉默起來。 這位媽媽是過埠新娘,來自越南,不懂中文,因為被虐打而離開家庭,後來證實丈夫患有精神病,不得不把孩子留在自己身邊。沒有親人、沒有朋友,過去的日子,實在不知道她是如何走得過來。探訪後,與男孩回到辦公室。 「我沒有想像過她和孩子要住在一個只有貨?般大的家。」男孩忍不住先說。 「對,小朋友都沒有走動的空間。」我點頭道。 「每月5000元的租金,已經離譜,沒想過她的電費也要三四百元,我的家比她大,電費才是百多元呢!」男孩有點氣憤。 「是的,好欣賞你,知道屋企電費的少年人真的不多啊。」我由衷稱讚他。 「那麼,我們可以如何幫她呢?」他認真地問。 「記得今早我對你說什麼?你已明白CEO的工作了。」我笑着說。 看見,勝過千言萬語,是學習的開始。祝福男孩的成長,願有天他可以成為貧窮人更大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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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房四寶:正義也許來得晚

這天在墨爾本QV街市旁的小巷喝咖啡,味道不像從前,或許問題不在咖啡,而在心情;看着友人傳來我城的片段和消息,呷着的已不是咖啡,而是哀愁。一位老外禮貌地跟我打招呼,知我一個人,就在我身旁坐下來。真的不忍再看下去,把手機放回衣袋,只想專心地把苦澀的咖啡喝完。 「你來自哪兒?」老外打破了我的想法。 「香港。」我禮貌地回了他。 「香港,地圖上只有一個很小的點,這幾個月卻成了世界的焦點。」他續道:「世界在看,你們要堅持『真正的真相』(The Real Truth)。」 「希斯堡慘劇」 球迷被指為「暴徒」 這位老外來自英國,多番強調他是利物浦球迷,對於不懂足球的我,不太知道他用這個身分原來是在為港人打氣。 時為1989年4月,一場在英國希斯堡球場舉行的球賽,由利物浦對諾定咸森林,最終導致96人死亡,最年幼的只有10歲,英國人稱它為「希斯堡慘劇」(Hillsborough Disaster)。事件發生後,警方與傳媒直指利物浦球迷因醉酒鬧事而引起人踏人的意外。 當地的《太陽報》報道大家看不到的「真相」,說利物浦球迷挑釁、追打正在救人的警員及搶奪死傷者的財物,把球迷描繪成暴徒。慘劇經警方調查後被裁定為「意外」,無人須對死難者負上法律責任,很多死難者家屬因而得不到賠償,諷刺的是,當天值勤的警察卻獲得大筆的賠償金。 20年後獨立調查 揭警隱瞞真相 利物浦球迷及死難者家屬一直不服裁決,堅持慘劇不是意外,羅列疑點,要求政府為事件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 可是,他們的訴求從戴卓爾夫人至貝理雅的政府都沒有回應。冷漠與不公所帶來的痛楚卻沒有動搖他們尋求真相的決心,一年復一年的堅持,20年後,新首相卡梅倫於2010年同意為慘劇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 經過兩年的蒐證,委員會發表調查報告,揭示警方在事件上的多項疏忽,當中也沒有證據支持警方將意外歸咎於利物浦球迷酗酒的說法,而警方當日聲稱球迷追打警員、搶奪死傷者財物等均屬虛構。報告更指出警方曾篡改164份口供、刪除了116份對警察不利的證據,包括當日閉路電視的錄像帶在警方封鎖控制室時被盜走。報告公開後,英國最高法院於2014年頒令要為希斯堡慘劇重新進行聆訊,結果,陪審團於2016年4月裁定慘劇並非由利物浦球迷引起,96名死者是「非法被殺」(unlawful killing),罪在警察一方,終為死難者及家屬帶來盼望已久的正義。 當日的警隊指揮官菲爾德則被控95項誤殺罪,及後,多名警方高層亦因妨礙司法公正陸續被起訴,至今,起訴仍在進行。《太陽報》更以「真正的真相」為頭條標題來為27年前的錯誤報道作出道歉。 其主編也發表公開聲明:「27年前,我被指揮官菲爾德誤導了,沒有想到警方會用撒謊來掩飾他們的失職。」 再呷一口咖啡,苦澀中有着一份甘甜。 正義也許來得晚,年輕的一代必定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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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房四寶:噩夢

跟孩子說,昨夜做了一個可怕的夢。身體又不由自主地飛了起來,忽高忽低,不是第一次,清楚感受到在空中的離心力。未幾,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夢中的我似乎是一個外來的義務教師。這裏的人很窮,冷漠、疏離,說着跟我不一樣的語言,奇怪的是,我仍可以與他們溝通。想知多一點這個地方的情况,找了幾份當地的報紙來讀,內容卻跟我眼前所見到的不太一樣,找不到文字中所描述的富裕與幸福。學校有另一名從外國來的老人在當教師,胖胖的,看來是這裏唯一快樂的人。他告訴我,在這個地方已經超過20年,吃着跟大家一樣的食物,穿着跟大家一樣的服飾,也說着跟大家一樣的話。然而,他似乎不太知道有關這裏的情况,正確一點來說,他根本沒有興趣了解這個城市的真實面貌,只安分守己地完成每日的教學工作,日復日,年復年,對其餘的事絕不過問。 黑暗中唯一快樂的人 「為何這個地方那麼窮?」我問。 「年輕人,知道又如何? 我愛這個地方和這裏的人,不希望知道什麼後,影響了我對這兒的愛,只想專心地教導他們。」老人道。 教師是這樣的嗎?沒有關心這個地方的人和事,如何談得上愛這個地方呢?跟他們吃着同一樣的食物,穿着同一樣的服飾,說着同一樣的話,假如沒有分擔他們的苦、為困乏的人帶來改變,這種同一樣的生活又有何意義呢?能夠與人同哭同笑、同在同感,才是一個真實活着的生命。在我來看,作為教師更有比別人不同的使命,只有認真了解這個地方的處境,明白造成貧窮、關係疏離的原因,我們的教育才有焦點、才有力量、才有意義。 同笑同哭 同在同感 真正活着 老人收起了臉上的快樂,悲從中來,原來,這才是真正的他。過去,外國親友一直有把這兒的消息傳給住在這裏的他看,只是知得愈多,心愈沉重,他就索性不再閱讀。他說這個地方不斷在崩壞,在位的人沒有公義,也不喜愛別人談論公義。 惡事被美化、不義被隱瞞、謊話就是真相,看多了,大家就習以為常,彷彿習慣了在黑暗中生活,就合理化在黑暗中過活,更有人為黑暗辯護。曾有過對這個地方抱有希望的人,最後,他們都因着不同的原因放下了希望。難道這裏的人不知道當權者的惡嗎?他們的謊話,就是街上的乞丐也能聽得穿。 老人認為自己只是一個又老又胖的教師,根本沒有改變世界的能力,不求知,或許才有正常生活。忽然,他一個不慎摔倒在地上,頭破血流,我實在扶不起他。可是,街上的人都不肯幫忙,就連他的學生也有很多顧慮。「哎呀,這是一個多麼荒誕的地方,大家醒一醒吧﹗」我在呼喊着,哀哭着。在牀上,哭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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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房四寶:寫給女兒的話

女,17歲了。 時間,真的過得比想像快,即使捉不住,卻希望用文字把愛留住。 知道嗎?看着你出生的那一刻,是我人生中最感動的時候,從那時開始,我就明白何謂至死不渝的愛。仍記得醫院姑娘把剛出生的你放在我懷中時,清楚感覺到這是愛的重量和溫度,我所抱着的,是要用一輩子來保護、來承擔的生命。直到現在,當你叫我的時候,我總感到一份因愛而生的責任,作為父親,不只是為你提供生活的需要,而是為你活出生命的榜樣。知道不容易,卻因為你,我會繼續努力。 受濕疹折磨 錐心之痛 我曾在夢中看見一個頭髮五顏六色、耳朵穿滿耳環、手指夾着香煙的女孩,夜半時分在屋外猛力拍門,當我開門時,她半醉地叫我「老爹」,我便驚醒了。也許,那個時候,我也在經歷產後抑鬱。 未到滿月,你原本光滑的臉開始出現紅疹,初以為是乾燥或奶癬,後來發現身上也有,醫生斷定是濕疹。紅腫又痕癢的皮膚,使你難以入睡,愛美的媽媽說情願跟你交換,我也一直留意她的皮膚有沒有任何變化。那段期間,常抱着你四處求診,真的試盡了方法,可惜情况卻沒有半點改善。有晚,你哭得特別厲害,抱起你時,摸到後頸一片濕,開燈一看,我手上的不是汗,全是血,幼小的你把自己抓的很傷,你在嚎哭,我在流淚。第一次感到錐心的刺痛,清晰、深刻。那一夜,在客廳抱着你、輕掃着你背,直至天亮。哭累了的你,在我懷中睡着,我不敢把你放下,只想你有多一刻的安睡。凝視着軟弱無力的你,使我更要好好地保護你、陪伴你、愛惜你。 在你第三個生日開始,奇妙的事便發生了。你的皮膚漸漸好轉,不藥而癒,媽媽的臉直到今天也沒有絲毫改變,可是,我原本一頭濃密亮麗的黑髮從那時起便出現了明顯的變化,我開始懷疑,有人把我作為交換條件。 即使如此,知道嗎?假若有天,上帝要拿我的性命來跟你交換,女,老爹也是甘心樂意的。 這個學年,是你中學生涯的最後一年,相信前面的日子,你會遇到很多從來沒有想像過的人和事,在興奮、雀躍、期待之外,你或會碰到憤怒、憂慮、悲傷、失望、心痛等過去不多來訪的感覺。老爹一直禱告天父,願你能倚靠比我更愛你的上帝。 上月,問你今年生日想要什麼禮物,沒料到,你說想要一本聖經。不知為何,一份莫名的感動湧進心頭,感到上帝有聽禱告,淚,就止不住了。 女,假如有天,你傷心失意到一個點,就連跟我短訊的動力也沒有時,請你打開這部聖經,讓上帝的話親自成為你的安慰與力量。父與女,情常在,天地可證。 願17歲的你,常存盼望,平安喜樂。Happy birthday! 老爹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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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房四寶:學校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或許,我們普遍對學校都有一種較為浪漫的想像,多數認為學校是一個充滿關愛的地方,在傳遞知識的同時,更會鼓勵孩子不斷發現自己、追尋心中的理想。 教師在課堂教學以外,更會關心學生成長的需要,渴望與他們並肩同行,用自己的生命去影響學生的生命,相信學校對教師而言,就是實踐教育使命的地方。 可是,在現實環境中,這樣的情况實在不多。在剛過去的暑假,筆者有機會接觸一些名校學生,沒想到,他們對自己充滿否定、諸多不滿,這不是出於謙虛,而是失去了自信心。明明已經是名校學生,論成績,他們公認是成功的一群,對他們來說,要升讀大學根本不存在任何困難,他們的未來,理應是一片光明。令筆者感到詫異的是,他們所描述自己的將來是灰暗的、是沒有希望的,他們感到孤獨、感到冷漠,想不出自己有何價值。當我們以為校園是一個滿有關愛和盼望的地方,對孩子而言,卻原來是一個使他們失去自信、迷失自我與價值的地方。 不要讓孩子失去盼望 我仍相信教師不純粹是一份工作,更是一份召命。教師真正的專業不在於對課程內容有多認識,而是對生命成長的需要有多認識。只着眼於分數、成績、比賽、名次,我們便看不見放在面前真實的生命。一個對將來不抱存希望、輕看自己存在的學生,即使學業成績如何優秀,都沒有成長的動力。作為教師,面對這一代孩子,我們都需要力挽狂瀾,不要讓孩子失去盼望。在我來看,盼望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由愛你的人傳遞過來的。 這個學年,我給教師們一個挑戰,不要輕看每一個學生,在哀傷中成為他們的安慰、在迷惘裏成為他們的導引、在失意時成為他們的鼓勵,因着我們所做的,讓校園成為一個傳遞盼望、醫治心靈的地方。 教師們,我們都不是冷冰冰的鐵人,相反,要竭力保持自己做一個有血有肉,可以跟學生同哭同笑的同行者。孩子需要被建立、被肯定,同時,更需要榜樣。一個有感染力的教師,他所依賴的不會是呼喝、謾罵或懲罰,而是一份對少年人的憐憫與溫柔,讓他們從你身上感到關懷、感到溫暖。成績分數對於成長其實都不太重要,身心靈的健康,才是一切。 學校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地方?盼望這是一個可以讓學生從教師眼中看見自己的寶貴、看見自己價值的地方。在新的學年,願校園中的每一位,都可以成為傳遞盼望、祝福和愛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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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房四寶:孩子,回家吃飯吧

  年輕時,與父親交談的機會不多,最有印象就是當我朝早外出時,他總會說:「民,今晚回家吃飯?」語氣似吩咐多於提問,那時候總覺得是一種束縛。即使回家吃飯,大家也沒有太多話題,回去,常是我的最後選擇。 成長中帶給父母的牽掛 記得大女兒剛出生的時候,未滿月已長滿濕疹,痕癢非常,不能躺下睡覺。 晚上我會抱着她在客廳踱來踱去,輕掃着、輕晃着,只想讓她有片刻的安睡,試過有幾回一直抱到天亮。老父知道後,就說:「你小時候患有哮喘,常在三更半晚才發作,曲身在牀上喘氣,我揹着你跑到街上截的士去醫院,又急又累,有時去到醫院才看見自己仍穿著拖鞋。」我的童年曾有過一段時間,身體十分虛弱,留在醫院的日子比在家還要多,但每個黃昏,總會見到父親到醫院來看我。記得他每次都說:「民,快點好,好了就可以回家吃飯。」想起自己、想起女兒,就明白子女在成長中帶給父母的勞累與牽掛。 你吃了飯沒有? 當我們漸漸成長,父母亦漸漸變老。我們今天的健康,彷彿是他們用自己的健康來交換的。 在確疹患上喉癌之後,父親說話明顯較從前模糊,但慶幸沒有影響吞嚥。記得之前,我所負責的機構面對極大的經濟困難,使我陷於前所未有的壓力中。即使沒有說出來,父親也感受得到。他差不多每隔一兩天就會致電給我,問相同的問題:「民,你吃了飯沒有?吃了什麼?」相同的問題,如果是手機短訊,大概可以按鍵來複製前一日的答案。「吃過了,吃的都沒有特別,都是那些吧。」在電話筒內,我們就重複着跟昨天差不多的對話,在他去年離世前,我也不太知道他的感受。直到這晚,回家看見女兒沒精打采地掃看着手機,電視閃播着各區市民與警方衝突的新聞片段,沒有說話、沒有表情,我衝口而問:「女,你吃了飯沒有?吃了什麼?」沒想到,我在重複着父親的對白。她搖搖頭,說:「吃過了,都是那些吧。」聽進心裏,似曾相識的說話,原來是一份對孩子的擔心,感到就是一份酸溜溜的味道。 不用說什麼 平安就好 財困過後,記得有天中午,特意回去找父親吃飯,他非常高興,立即放下手上的工作就跟我去。吃飯時,大家沒有太多說話,他就是靜靜地、滿足地吃着。現在我明白,在父親來看,孩子回來吃飯,不用說什麼,平安就好。 今天,這個城市的孩子所背負着的都太沉重了。也許,為父的都不懂如何分擔和表達,或只重複地問:「你吃了飯沒有?」其實,在牽掛之外,他們更有一份難以言喻的無力感。孩子,無論如何,在外請好好保護自己,記得回家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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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房四寶:沖繩人就是沖繩人

沖繩,一個筆者十分喜愛的地方。從地緣上來說,沖繩實在不太「日本」,相對於東京、大阪而言,她更靠近台北,兩地相距不到700公里,從香港出發,亦只有大約兩小時的機程。這次旅行,筆者對沖繩有一份更深的同情。 在恩納的海灘遇到一家祖籍台灣的沖繩人,孩子們都跟父母跑到海裏去,留下老人在岸上乘涼。香港近月的事,這邊的電視也有報道,知道筆者來自香港,老人就跟我聊起來。「為何沖繩人不愛被稱為日本人?」我問。「你們都想別人稱你們為香港人吧。」 老人說:「過去數十年,我們沖繩人一直在抗爭。」 長年被日本暴力鎮壓血腥統治 沖繩的前身是琉球王國,當年遭日本入侵,成為日本其中一個縣,並改名沖繩。至此後的70年,在日本人的暴力鎮壓和血腥統治中,所有琉球人都失去了自由、公義與平安,不但換了日本名字,也只允許說日語。他們在幽暗中看不見出路、也看不見希望,這段日子彷彿就是活在地獄。老人望着大海另一端的浮雲在出神,聽不見孫兒在沙灘上的嬉笑。 在二戰期間,無數的沖繩人被迫走上戰場,要為他們不認識的日本天皇作戰,他們沒有反抗,只有逆來順受,大多一去不返,戰死沙場。原以為這是最黑暗的歲月,更可怕的,卻在日本臨近戰敗之時。因為日本怕沖繩人會倒戈報復,亦不想給美軍留下任何資源,因此,要求當時的指揮官牛島滿進行一場平民大屠殺,有的被日軍趕入山洞「集體自殺」,有的被冠以間諜罪名處死。他們唯一可以反抗的方法,就是跳崖自盡,把沖繩的碧海染紅。老人說,在美軍到達沖繩時,已有超過三分之一的琉球人被殺或被自殺。 和平老人 為家園堅持抗爭 美國歷史學家John Toland的《帝國落日》中有一段記敘,是當年在沖繩「戰場」的日軍近藤一的回憶。那時年輕的他在牛島滿的指揮下,對「戰爭」沒有特別的想法,他在當時的情境下,不會意識到自己殺的是人。 但他在戰後想了又想,坦白告訴作者:「真的覺得我們犯了很大的過錯。」在軍國主義下的日本,軍人效忠的是天皇、是國家,對長官的命令是百分百的服從,似乎不存在任何思考的空間。但當有天醒過來知道自己殺的是人,才驚覺自己原來不是人,抱憾終生。這一段鮮為人知的歷史,老一輩倖存的沖繩人的傷口仍在淌血。 老人說的抗爭是什麼呢?這裏隨處可見的美軍基地是不該存在的。美國早已把沖繩歸還給日本,可是,今天全日本超過七成的美軍基地竟然都設在這個地方。可知道沖繩的土地很小,面積只佔日本的0.7%,卻成為美國多次對外戰爭的後勤基地。近年,日本政府還打算把在日本本島上的美軍基地全遷到沖繩來,這是愛好和平的沖繩人,不斷堅持抗爭的原因。 幾十年來,愛好和平的老人也被迫抗爭,因為他們腳下的是屬於自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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