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維特:但求體育只係考運動

因疫情耽擱了去年大部分校園生活,小二的細仔到今學年才真正面對小學的課業與評考節奏。他的學校本屬愉快學習的一類,疫前全日上課,可以撥時間輔導所有學生做功課和溫習,減少孩子在家的苦鬥。疫下的半天課,卻只夠講授教育局指定的課程,再無時間督導功課,小息也減至只得一個。 去年幾乎是混過去的孩子們,升上小二後都不大適應。我校只有考試沒有測驗,但主科會有相對頻密的進展性評估,以免堆積至考試時才溫習。英文第一次評估,班上多數人都不及格,我仔也不例外。我用比較輕巧的方式處理,阿仔算是漸漸習慣過來。但同級許多家長都叫苦連天,指孩子追趕得很吃力。 家長社交群組是把雙刃劍,既是互相交流扶持的平台,也是正或負能量聚集之地。同一個月亮,影照的是萬家燈火,別家的困苦,雖不是我兒的景况,卻也是眾生實相的呈現。我總是帶着這樣的覺察去看群組中的交流,有時苦水太多,互勵互勉之餘,也會提醒自己適當抽離。 我多數時間都能靜心觀看,偶爾會主動找教師反映大家普遍的困難,同時堅持對學校的信任與交託。在我心中,人生於世總會遇上各式障礙,孩子自然也一樣。我信任學校已盡力提供循循善誘的環境,也相信學校會一路調整,關鍵是需要時間和我們的耐性。 不過,考試前兩星期,我還是為了兩份術科「考試溫習紙」而火了。先是體育科溫習紙,4段文字合共300多字。首段是運動前要做熱身之類,確是需要注意的事項,之後兩段卻是阿媽係女人的內容,如每天運動半小時對身體好、有助鬆弛身心,最後一段更是純粹運動知識,羅列了移動技能、操控用具技能各有哪幾項。 我心中體育課的最大價值,是讓小朋友可以郁、可以跑,而非靜態學習知識。何以要花時間來背誦關於運動益處的生字和語句,而不是把時間用來真真正正運用身體呢?不旋踵,卻又收到視覺藝術科的4版溫習紙,內容是著名畫家達芬奇的生平和重要畫作。 選擇地「hea待」也是必學技能 我按捺不住在群組內發牢騷,說希望完全廢除體育和視藝的筆試。如有餘裕時間,這些內容確能豐富孩子的知識和文化修養,但當連應付主要課業都勉強的時候,那就變成徒添背誦的負荷。有家長就此問相關教師,他們指歷年來都是如此,但強調考卷出得很淺白,學生大都能取得高分,家長不用擔心。但卻同樣令我費解,那似乎是暗示「係咁意溫下都得」,豈不就是鼓勵毋須認真嗎? 後來,一個勤於跟進教育政策的家長說,找到教育局的課程文件,當中建議學校「多元」教學和評估術科。她本身當過補習,曾幫學生做「痛苦得多」的體育專題研習功課;相比之下,阿仔學校的簡淺筆試「hea處理」,已是輕鬆得多的評分安排。 經她一言,我才驚覺,畢業於鄰區官小的大仔的體育科一直只係考運動,視藝淨係考畫畫,表面上理所當然,原來已是學校把持的結果,只是我們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不禁感嘆,凡事非必然,更要學習凡事感恩。 我也由之轉念。在資訊氾濫、學問也氾濫的年代,區分不同資訊的重要、有選擇地「hea待」次要的部分,確是這一代人必須學習的技能,再不能墨守於事事認真的一套。這就是時代的實相,我要學習尊重和接受。 文:葉杏麗 (思想與感情澎湃的兩子之母。明白要令身邊人幸福,得先讓自己幸福。盼能活出愛中無枷鎖的真諦。) [Happy PaMa 教得樂 第37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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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維特:給孩子的另類信

生死無常。最近得知有機構為推廣立遺囑,並鼓勵捐贈部分遺產予慈善機構,而與律師行合作推出遺囑製作服務,我覺得很有意義,很快就決定參與了。後來到其網頁,看到關於遺囑意義的講解,才知道除了分配遺產,遺囑還可以用來向親友表達對喪禮安排、殯葬形式的要求,為寵物或未成年子女安排監護人,更可委任遺囑執行人於日後按自己意願打點一切。 堅信孩子的生命力 全職湊仔的我,錢財其實有限,但我還是立下方向,盡量都捐出去,讓孩子靠自己。我的信念是,孩子必定跟我一樣,擁有獨立生存的能力。我愈是放心不下,孩子就會愈依賴,力量反被削弱。相反,我愈是堅信孩子的生命力,力量就會愈強。 當然,假使孩子未成年前,我就遇上那美好的終結,還是要為他們多作打點的。同時,我始終相信,只要三餐一宿可保,錢銀(即使有用)未必是最重要的,更關鍵是心靈上安撫孩子的心。我發現,在事務安排以外,我最需要做的,是給兩個兒子留下自己覺得重要的話。這封信,真的不易寫,容我在這裏寫個起草—— 我深愛的SS、TT: 媽媽並不知道這信何時會送到你們手上。此刻我活得很好,別無牽掛,純粹因為世事無常而打點這一切。也許某些年後,我還會另寫一封2.0更新版吧。 但既然你們已收到信,相信你們正在難過,也想念我吧。同時,假如因為某些原因,你們感受不到難過,也不想憶起我,也完全沒問題。如我平時常說的,允許自己出現任何情緒反應。有時情緒太強烈,會需要時間才慢慢浮現,也需要時間慢慢過渡。當你們意識到情緒,只需接受它是自然的,找個角落靜處,或找可信賴的人聆聽。慢慢來,一定會渡過的。 媽媽很想多謝你們,是你們讓我走向生命的圓滿。最先,我只是想成為更好的媽媽,但那份愛的推動,讓我漸漸學習成為更好的自己。你們跟我的每個碰撞,都在在教我療癒自己,教我探索內在、學習愛的真諦。不管我是因何離世,我都深信自己是圓滿而去。 對不起,我的離去令你們難過了。還有,每個父母都不完美,我也一樣,必有不好的地方。如果我在你們的生命裏留下了要處理的問題,對不起寶貝,媽媽讓你們辛苦了。同時,我深信那可以是造就你們生命成長的助緣,期待你們能夠善用。一切慢慢來,你們必會成長得更好。 我也想清楚再說一次——我永遠愛你們。我相信,真愛能超越時空生死,永不止息。我的靜心樂器,是我留給你們的寶貝。不妨試試撥我的琴弦,隨意打我的鼓,想像就是我在經由你們的手在奏吧。無論奏出什麼聲音,那都是愛的延續和傳達,你們就是愛的證據。 道謝、道歉、道愛之後,就是道別。再見了,孩子。我的離開,是你們新階段的開始,願你們昂首向前。而就像我跟公公婆婆一樣,即使軀體不在,我的心靈永遠跟你們連結。想念我時,可以讀我寫過的文字,觸撫我的被子,玩我的樂器。也許,你們就會看到我、聽見我。而到最後的最後,我們都會在宇宙的塵與光中,在愛中,擁抱彼此。 文:葉杏麗 作者簡介﹕思想與感情澎湃的兩子之母。明白要令身邊人幸福,得先讓自己幸福。盼能活出愛中無枷鎖的真諦。 [Happy PaMa 教得樂 第36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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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維特:孩子的一句話

東京奧運落幕多時,但那一天在我家發生的小插曲卻值得一記。當時,細仔兩個同學來玩,家長都沒逗留。3個男孩本來一路忙着玩火車、鬥陀螺,突然間,一個同學仔對着直播中的賽事喊道:「死啦X國!」 他是個爽直外向的孩子,7歲的心靈沒有多少計算。然而,那句話還是觸動了我老公的神經。平時大細路的他即時嚴肅訓話,「我家裏不可以說這種話」、「你了解那個國家有多少,足以說這種話呢?」 我知道其實是大人內心裏對好些事情的不滿被挑起了,那不該由孩子承受。我立刻打圓場,安撫同學仔說,「叔叔只是想提醒我們不要隨便罵人」,孩子也就很快忘了。 同學仔「死啦X國」 會否影響孩子? 兩天後,老公跟我重提此事。他真誠地覺得自己反應過火了,但又不禁憂慮——本來他也很喜歡那個同學仔,現在卻擔心,對方是否常被灌輸仇恨思想呢?我們的孩子又會否因此被他影響呢? 我細聽他說完後,問他想不想聽我看法。為了讓他理解,我先講了另一件事。話說,某天細仔一個女同學的媽媽私訊我,說發現女兒識講fxxk you,家長即時責罵,還質問她從哪兒學來這句髒話。女兒答是學校的外籍教師說的,家長因為上班無從查證,遂問我知不知有此事。我從不旁聽孩子Zoom課,所以並不知道,但我相信教師不會這麼教。大概是小朋友從別的途徑接觸了這字眼,在大人質問下,情急地以外籍教師作為權威的擋箭牌吧? 然而我覺得,無論是中或英文粗口,處理的關鍵不是追究孩子從哪兒學到。我坦誠跟對方說,明白她的震驚和擔心,然而,冷淡處理會比起熱烈處理好。相比起責罵,我覺得更適宜在平靜的時間,解釋為何這字眼有問題。即時責罵的話,小朋友只會收到一個信息——這個新字眼「有力量」、「非常有效地獲得關注」、「可用價值高」,結果反而成為「魔法字眼」,變相更入心入肺。 孩子學講粗口 激動斥責反更入心 最好的處理是,對囡囡表達諒解,說知道她學到一個似乎頗有力的字眼,但同時也知道她不明白這字眼對人的傷害,這不是囡囡的錯。現在講清楚後,媽媽信任囡囡不會再亂用,也不會令其他人誤解自己是胡亂傷人的孩子。這麼說,可以保護孩子的自我價值,令她更易接受正面的教導。 我告訴老公,在我眼中,7歲還是遠未定形的年紀。成長路上總會透過許多不明途徑,接觸到很多的字眼或概念,他們或會試着模仿或探索,那不是他們的錯;重要的是我們帶着平常心,教導他們何事可為與不可為。孩子說了一句仇恨的話,不代表他必受到不可逆轉的「灌輸」,可能只是他對某個片段的偶爾憶起。執意追究,投放愈大的關注,只會把愈多力量傾瀉到問題點,把孩子釘到定格上。 聽到我以粗口一例作為類比,老公覺得的確可以這樣處理,驟然寬心很多。感恩我們能坦誠地談,放下心中的一塊石頭。只要願意相信,孩子必會正向成長。 文:葉杏麗 作者簡介﹕思想與感情澎湃的兩子之母。明白要令身邊人幸福,得先讓自己幸福。盼能活出愛中無枷鎖的真諦。 [Happy PaMa 教得樂 第36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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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維特:愛會怎麼說

我愈來愈覺得,歸根究柢,驅動人們在生命中前進的深層力量只有兩種——愛或懼。教養孩子的過程中,也在在可見這兩種意識的互動。 香港是這麼一個滿是壓力的社會,生活中充斥焦慮或害怕。每個父母的初心,大概都是但求孩子快樂成長吧?無奈一旦考慮到教育、考慮到將來,很易就會自動進入焦慮模式,從學前到中小學以至大學,一重重的費煞心思,只為保證孩子在社會上的生存。 「義務教育」變「強迫教育」 在這樣的集體氛圍中,我接觸到的絕大多數人,面對課業時都是帶着一份適者生存的恐懼,而不是對知識或學問的喜悅和熱愛。理論上造福孩子的「義務教育」,實際上成為了摧毁孩子內在動力的「強迫教育」。 帶着熱愛、帶着一份滿足自己的喜悅上學,跟帶着厭倦和恐懼、帶着只為應付別人期望的鞭策上學,是如何差天共地的一件事。我老公幼時,母親對他期待甚殷、管束很嚴,為滿足大人的期望,他形容自己像是不斷地追電兔,雖然訓練成功了,卻絕非愉悅的經驗。相比下我十分幸運,童年關顧匱乏,卻擁有極大的自主,得以發現學習的喜悅並以此作為自己的動力。 當然,現實並非完全的兩極二分。也有人會在追電兔的過程中,被誘發出對學問的興趣。而即使熱愛上學的人,也會在課業壓力中遇上恐懼這個老朋友。是的,恐懼也有它的重要價值,它帶來適時的提醒,叫我們小心行事。我覺得,關鍵是我們能否帶着清醒的意識,只是善用恐懼的提示,而謝絕它的支配。 家長的集體恐懼 我知道,在大多數人的眼中,我說的「帶着自發的愛和喜悅求學」是個不真實的童話,這童話難以發生在自己孩子身上。我的朋友大都是不得不以某種不容有失的心態為子女籌謀。昔日為學業苦苦掙扎的,固然擔心孩子重蹈自己覆轍;本身是優秀精英的,也往往會渴望孩子延續自己的成功。日前我才聽過一個當管理層的朋友說:「身體最誠實,誰不想子女讀更好的學校、力爭上游呢?」總之,就是確保孩子起碼不會淪為弱者——精英主義的背後,是一份根深柢固的集體恐懼,它像巨爪一樣緊緊支配着我們。 但我不禁問,這都是必然的嗎?即使在刻下現實中,受恐懼支配的人是多數,我們不是仍可以選擇不同的路嗎?我相信,不必將一切推倒重來,只需從這一刻開始,告訴自己,不再受恐懼的支配、不以恐懼為鞭策,世界就會變得不一樣。 我們只需常常問——如果從愛出發,愛會怎麼說呢?我可以給孩子更多的自主空間,給孩子更多的溫柔和信任嗎?我可以信任孩子有能力存活,儘管未必按我們的預期嗎?我可以信任即使看似前路不理想,孩子也有能力活得快樂嗎?我可以不用「恨鐵不成鋼」的眼光看孩子,而是信任他內心也有一份熱情,只待在適當的時機,碰上適當的種子嗎? 文:葉杏麗 作者簡介﹕思想與感情澎湃的兩子之母。明白要令身邊人幸福,得先讓自己幸福。盼能活出愛中無枷鎖的真諦。 [Happy PaMa 教得樂 第35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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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子筆陣.媽媽維特:元寶的祝福

奶奶仙逝,兩天喪禮給我最大的感覺是,只要願意交託,上天自會看顧和祝福。 老人生前跟我們同住多年,但延續上一代的疏離感,我兩個兒子對嫲嫲的感情不深,加上老人家本就風燭殘年,意料之內的離逝並沒伴隨太多傷感。倒是孩子們的「無感」一度讓我顧慮,擔心他們會在靈堂嘻哈又或高聲呻悶,讓親友反感。 尤其是亞氏保加背景的大仔,他向來同理心薄弱,甚少考慮別人感受或場合需要。畢竟喪禮非同平日,我遂事前特別講解,喪禮莊嚴,不適合眉飛色舞地高談闊論,更要留意自己的說話會否傷人。而相對去年婆婆的喪禮並無宗教儀式,只用一個朝早完成,嫲嫲的喪禮會一連兩天做足全套道教儀式,時間長,聲浪也較大,他們要有心理準備盡量忍耐。 拋開預設 信任孩子 調整孩子們心理預期的同時,我也努力調整自己的。我提醒自己拋開預設,信任孩子會用心聽我的話,明白這天的「規則」,而同時孩子就是孩子,若他們最終不合外人期望地展現了真我,那也是可接納的。我最需要做的,不是監控孩子的一言一行,而是我自己回歸這天的最基本目的——帶着安靜和尊敬的心,好好送別老人。 往殯儀館的路上,大仔對同行大人不斷講只有自己明白的話題,我放下執念,只是笑說:「你真係好鍾意講嘢喎。」到了靈堂,我幾乎沒怎麼理兩隻小鬼,任由他們各自執生,自己則投入做自己想做的事——打開五官感受喪禮的聲影氛圍,看望鮮花祭帳,仔細體會儀式的細節,偶爾又溜到靈柩前跟奶奶說俏俏話,虔心祝禱。 首晚的設靈長達5小時,阿仔們各自帶了幾本書解悶,只一句鐘就看完了。但他們很快就找到活幹,先是跟不同的大人學摺元寶,簡單版的、複雜版的,隨後又到內室的火爐前,跟伯娘一起化寶。就是這樣,他們只間中參與鞠躬謝禮,多數時間隨興但安靜地進出,元寶摺得多了就去燒冥鏹,又或好奇地檢視各座紙紮華廈金橋,沒打擾他人,也比想像中投入和自在。 每到漫長的誦經請聖、吵鬧的破地獄,他倆就躲在內室看火爐,遠離喪樂吹打。唯獨是引領亡魂走向冥界、又相對簡短的「過金銀橋」一環,眾子孫都需參與,我像講睡前故事般,跟兩子解說阿嫲靈魂如何上路。 阿仔教媽媽摺元寶 一路潛心細嚼法事細節的我,沒怎麼摺過元寶或化寶。半晚過去,在空檔中看看孩子們,想不到細佬主動示範,要怎麼為元寶壓痕,阿哥則教我如何摺艱深版的元寶。兩兄弟的手作天分向來有限,對紙藝無甚興趣,這晚竟然專心學摺,我頗感驚訝。大仔見我摺得勉強,更一再扮演指點媽媽的角色,我首次放下慣性的精明,讓阿仔教我幫我。無論是他是我,都享受那一刻的滿足——謝謝嫲嫲,這晚給我們的祝福。 文:葉杏麗 作者簡介﹕思想與感情澎湃的兩子之母。明白要令身邊人幸福,得先讓自己幸福。盼能活出愛中無枷鎖的真諦。 [Happy PaMa 教得樂 第35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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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維特:允許自己當個輕鬆媽

這陣子浮起了一個意念——我可以當一個「頹媽」嗎?當然,「頹」只是相對而言。另一個說法是,我可以不那麼費力嗎?「允許」自己不那麼用功嗎? 以往很少意識到,自己常常付出比一般人多的力。最近仔細審視自己和對照別人,才赫然感到,我原來是那麼的認真拼勁。這大概源於一個自幼根深的信念:人生一切得來不易,「世界不會照顧我」,唯有拼勁全力,才能確保不出岔子,免卻內心恐懼。勤奮不是為了成就,只是為了周全照顧自己,為了安心。 長大後,我不自覺的成為一個追求周全照顧的人,最初是照顧漸老的爸媽,後來是孩子。像很多人一樣 ,當我有所愛的人,很自然的會希望他們有最好的事物——雖然沒掛在口邊,其實我一直都這麼做。結果大家都很幸福,只是累壞了我。 想送上最好 卻累壞了自己 從前,我自以為和別的家長不同,不看重孩子的外在物質或成績表現,認為毋須為他們鋪就一條平坦康莊的大道。但現在回想,其實我都一樣想給予子女最好的,只不過「最好」的定義跟別人不盡相同。我眼中的「最好」,是全力關注和引導孩子,讓他免於心靈匱乏或傷痛,快樂成長。為此我拼勁學做一個「最好」的教養者,不斷尋「道」,從小兒推拿、行為對策、條件獎賞,到認識情緒、感統失調、執行能力、心智解讀,以至兒童為本遊戲治療。 我不斷摸索和調整,尋找心中的理想。我看到傳統學校制度對孩子個性的抹殺,而在家自學(home schooling)的自主、自然學校的人本、華德福教育的心靈滋養,都令我十分嚮往。無奈現實所限,我沒足夠的家庭資源支持實踐,最終還是借助現存主流制度,為孩子選擇較關愛和以學生為本的普通學校,信任學校的帶領。 為所愛送上最好,是一份發自內心的愛,我無意否定當中價值;關鍵是,會否為了「最好」而勉強自己,當無法給出「最好」時,又會否留下遺憾、自責。事實上,當現實中無法給予我心目中的最好,難免會覺得可惜,甚至擔心孩子因而失卻「最好的成長」。 傷痛亦有價值 然而,什麼是「最好的成長」呢?生命只有一個「最好的劇本」嗎?一個心靈稍缺滋養的童年,就一定是匱乏的生命嗎?我發現,自己為孩子定了一個有很多必然的劇本,但其實是我的劇本。我害怕孩子傷痛,更害怕傷痛是由自己導致。每當孩子觸發我情緒暴走,我都為說了傷害孩子的話而自責不已。如今我卻想,哪個孩子會完全不帶傷痛地成長?傷痛不是也有很大價值嗎?我自己不也是這樣成長過來嗎?人無完美,我再努力也會做得不夠好。正如我能接納父母的限制,原諒他們留給我的傷痛,為什麼害怕孩子不能同樣接納我呢? 我鄭重告訴自己,「我允許孩子帶着我的傷痛成長」、「我允許自己不能給予孩子最好的」,「我信任孩子在任何社會狀况下都可以好好成長」、「我尊重他們自己的生命路程和步伐,儘管那未必是我所期望」。我漸漸領會到,不一定要汲汲營營,可以輕鬆順勢而為,接受那偉大神聖的安排和供給。這個世界並非「不照顧我」,而是「為我而預備、會照顧我」,對我孩子也一樣。兒孫自有兒孫福。每個安排,都有上天的美意。 文:葉杏麗 作者簡介﹕思想與感情澎湃的兩子之母。明白要令身邊人幸福,得先讓自己幸福。盼能活出愛中無枷鎖的真諦。 [Happy PaMa 教得樂 第34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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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維特:治癒那個羞恥的小孩

之前談到,「內在小孩」的定格往往影響我們現在成人的狀態,若能探索和療癒內在小孩,自己與子女之間、以至親密關係中的碰磕,也會微妙地變好。然而,如何療癒那個曾被傷害的內在小孩呢? 最近,我嘗試接觸自己內在的羞恥感。羞恥,是人類最深刻隱藏的一種情緒。一般情緒都有相關的身體表達方式,例如哭泣表達悲哀、吼叫表達憤怒、顫抖表達驚慌,但羞恥無法外露,也沒有一種表情能清晰表達。那種無地自容的感覺,唯有透過躲藏來表達,以致這種傷痛往往埋得更深,更難被發現。 不久前,我擔心着照顧奶奶的事情,緊張地仔細提醒丈夫。他雖沒說出口,但我清晰感受到反感,知道他有一種被施壓的感覺,不想我再開聲。我明白他的感受,但同時內心也頓感委屈,覺得自己的熱誠關切被誤會為試圖施壓和操控,於是嘗試澄清,告訴丈夫自己完全尊重他,無半點施壓的意思。那一刻,我突然察覺到自己很着緊澄清。面對誤會,是否人人都會那麼在意的呢?還是有人可以較輕巧的處理呢?然後,我看到自己對被誤會有很強烈的羞恥感。那是一種自我被毁滅一樣嚴重的痛。 重新確認傷痛 羞恥不是與生俱來,是被給予的。小時候受到的羞辱,我們會把它「複印」到長大後的生命中。而我們大多數人都是收藏恥辱的專家,會把恥辱偽裝成保護自己的東西,例如對他人的蔑視、絕對的順從,又或強迫自己事事完美。九型人格理論中的完美主義者,是因為對某種秩序的渴望而追求完美的。但我不是那種完美主義者,驅使我力求不失的背後,是一種根深的害怕。有朋友說她也一樣,因為害怕再像小時候那樣被指摘,害怕那種被人指出來當眾羞辱的感覺,她會比任何人都先羞辱自己。自己做得稍不夠好,她都先把自己踐踏,這樣自己就「安全」了。 我一再探索那個如同毁滅自我的羞恥源頭。較清晰的一次在小學一年級,老師說我多次默書滿分,送我一個娃娃做獎勵,突然得到老師讚賞,我內心十分快樂。那是物資匱乏的年代,老師只能送我一個沒穿衣服的娃娃,但已是我唯一的玩具。上中學的哥哥回家見到那娃娃,卻狠狠質問我是從哪家偷來的,他說我沒可能有錢買,老師也沒可能送「沒穿衣服這麼醜怪的娃娃」給我。幼小的我百辭莫辯,只能悄悄哭、傷心地把「醜娃娃」藏起,後來索性棄掉了。 哥哥其實內心疼我,我明白年少的他會看錯罵錯,心裏早已沒有怪他;也一直以為娃娃既已丟掉,自己也沒事了。如今回想,我才明白這件事還沒了結。原本象徵嘉許、確認自我價值的娃娃,在一天內成為了羞辱、自我捨棄的印記。我必須重新確認她、確認自己,清洗那份傷痛。自癒的方法,不是找哥哥討回公道,而是找來了一個娃娃,為她起名「小愛」,像那天收到禮物時一樣,溫柔地為她梳頭髮。對不起小愛,你是很好很漂亮的娃娃,我不會再捨棄你,我愛你。 我嘗試溫柔的告訴內在小孩——我明白你,你是很值得愛惜的好女孩,你真的很難受。哥哥有他自己的風暴,他不自覺地傷害了你,其他大人也有他們的難處,沒有在你需要時保護你、肯定你,他們都不懂表達愛。但成人的我,已經有力量照顧你、保護你。我會永遠明白你接納你,你不用害怕犯錯,不用事事完美。我會永遠永遠愛你。 文:葉杏麗 作者簡介﹕思想與感情澎湃的兩子之母。明白要令身邊人幸福,得先讓自己幸福。盼能活出愛中無枷鎖的真諦。 [Happy PaMa 教得樂 第34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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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維特:內在小孩之旅(二)

每個人裏面都有一個「內在小孩」,即使我們已長大,這小孩仍每天不斷向我們呢喃指示、驚慌、渴望,只是我們沒覺察到。重要的是,探索內在小孩不單可自我療癒,當我們能與自我深入連繫,我們與其他人的連繫也會改變。在親子關係裏,我們會成為更有力量的父母,對孩子產生更有力的影響。 探索「內在小孩」,就是以生活、人際關係中的痛點切入,將之化為自我理解和成長的轉機。認回自己的「內在小孩」,能讓我們變得更慈悲,更懂得愛和尊重,也更懂得玩樂和學習。當我們有這些內在轉變,不用言語,孩子都即時會感應到,知道我們變得更有同理心、更有智慧。我們的眼神、語氣不再一樣,孩子也就更願意與我們配合。當一方轉變,另一方也會微妙的改變。 孩子扮演指路人 顧樂本在Inner Child Journeys一書中提到,當我們為孩子折騰時,其實孩子往往是在扮演指路人,為我們需要療癒的部分指路。相比起詰問孩子的「錯」,我們更需要的是「看自己」,告訴自己「我現在看見的其實是我(幼小的)自己」。 例如,當你不滿孩子言行尖銳、不友善,你可以嘗試自問:「當我說話尖銳的時候,我其實心裏有何需要?」、「當我有那些憤怒的念頭時,內心其實有什麼恐懼?」傾聽自己內在的聲音,明白「內在小孩」的糾結,我們就能更容易接納眼前這個孩子,更能與他連結,也就更易找到有意義地幫助他的方法。 又例如,當孩子表現懶散令你看不過眼,你可以回想自己渴望懶散時,是怎麼樣的狀態?表面的懶散下其實在訴說什麼?問自己為何那麼在乎懶散,何以懶散要不得,並不等於接受苟且;而是透過跟自己內在對話,理解內心的恐懼、傷痛、渴望,我們才更有力量指引孩子。 顧樂本說,父母往往太急於訴諸育兒或親子技巧去解決問題,卻可能根本誤讀了孩子的真正需要。他曾輔導一個母親,3歲女兒晚上硬是不肯睡覺,母親試盡所有方法,講故事、唱搖籃曲、入夜禁電子屏幕和糖分食物、全家安靜……都不管用。她請顧樂本教她更有效的方法,但他認為,這可能只會撂開她和孩子最重要的需要和感受。 他邀請這個媽媽回想小時候,探索自己對上牀睡覺的最底層感受。她想起,自己媽媽對上牀睡覺非常嚴格,不容任何偏差或解釋,不管任何情况都一定要熄燈,不能發丁點聲音。幼小的她深感折騰,對死守教條的媽媽感覺很疏離。她想起自己多麼渴望媽媽和自己對話,而不是硬塞規條。 跟孩子坦白溝通 重新連結自己的內在小孩,不等於這個母親放棄自己的睡前儀式。她對熄燈時間增加了彈性,但更重要的是,她選擇跟女兒坦誠溝通,耐心解釋睡得好會令第二天早上更愉快。更大的轉捩點是,她跟孩子坦白自己的需要和感受——作為媽媽的她其實也好累,好想早點休息。真心的對話,滿足了她「內在小孩」與自己媽媽溝通的渴望,也把她與3歲女兒帶進心與心的連繫、睡前的親密時光。小女孩也終於在這份親密連結中,安然走到夢鄉。 文:葉杏麗 作者簡介﹕思想與感情澎湃的兩子之母。明白要令身邊人幸福,得先讓自己幸福。盼能活出愛中無枷鎖的真諦。 [Happy PaMa 教得樂 第33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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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維特:內在小孩之旅

早前寫過,我在教養孩子的這些年中,偶然認識了「內在小孩」的概念,更漸漸發現療癒自己的「內在小孩」,可能才是讓兒女快樂成長的關鍵。最近讀澳洲心理治療師顧樂本(Robin Grille) 所寫的Inner Child Journeys(意即「內在小孩之旅」),書中很有系統地介紹如何透過探索「內在小孩」而成長為更好的父母,也有很多深深打動我的內容。我真心覺得,每個人、每個家庭都能受惠於認識「內在小孩」,容許我在此剪裁書中一兩節和作個人的補充。 父母都總會經歷過這種「又來了!」的時刻,那個瞬間失去內心平和、「快要被逼瘋」的一刻。也許是就功課問題跟孩子爭持不休,也許是聽着兩子吵嘴而無名火起,也許是面對兩歲小鬼扭計而情緒崩潰…… 反應過大或過淡 先安撫內心 當我們發現這些糾纏不斷的模式重複又重複地困擾自己,那其實是一個信號,告訴我們是時候探索自己內在,而不是再去外求對策——我們需要停一停、想一想,究竟是「自己的哪個部分」被觸動了,以致我會出現那麼強烈的情緒反應?會否是「自己內心的什麼」需要先得到安撫? 但除了留意自己的情緒反應是否過大(不合比例地超過實際需要),原來也要留意自己會否「反應過淡」(under-responding),例如: .在孩子需要保護時袖手 .對孩子的痛苦不為所動 .對孩子的渴望表現冷淡 .在應該說「不」和設定界線的時候過分寬容 .太少要求孩子合作 這一段令我當頭棒喝。我回想起大仔初生時在生死搏鬥後存活下來,我在深切治療房見到他後卻毫不心痛甚至發笑,還有他出院回家後長哭時我一度撒手不管。究竟我有什麼被冷藏了,我有什麼感覺被否定了,以致我會有如此冷漠的反應? 長大的自己 擁抱幼小的自己 書中有探索內在小孩的詳細指引,同時它也有一個簡單版的精要。即使只有一兩分鐘,只要能待在獨處的安靜中,就可以嘗試這麼內省——「當我大約是孩子這個年紀,而又做出類似他的行為時,我是怎麼樣的呢?那時候我需要的是什麼?」 我之前內在探索過很多次,大致知道自己襁褓時的狀態。上述那個問題帶領我再次看到自己初生後所經驗的冷漠;我不懂安撫孩子,因為同齡的我也沒經歷過。我想像長大了的自己,重新擁抱、陪伴、安撫那個幼小的自己。我知道,如果我在大仔出生時已懂得安撫內在小孩,療癒自己,我會更有力量,懂得更有滋養地表達對他的愛。同時,學習永不嫌遲,我相信今後的「內在小孩之旅」,永遠都會能帶給我更美好的關係。 更美好的關係,可以不限於親子。最近有一次我為支持家人而熱心提問,卻被對方誤會為意圖問責。我在委屈的同時,也看到自己對被他人誤會,原來有很強烈的羞恥感,源頭在我童年的一刻,出路不在於自憐自艾或與對方糾纏,而是療癒那個曾被恥辱傷害的內在小孩。顧樂本的書還有更多應用於親子教養的案例,篇幅所限,容我之後續談。 文:葉杏麗 作者簡介:思想與感情澎湃的兩子之母。明白要令身邊人幸福,得先讓自己幸福。盼能活出愛中無枷鎖的真諦。 [Happy PaMa 教得樂 第33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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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維特:我家的小魚兒

大仔最近迷上《三國演義》,老公掘出藏在電腦的八九十年代寶貝、首代《三國志》遊戲,兩仔爺各自領軍點將,割據一方互爭雄長。因遊戲容許玩家自創角色當武將,於是金庸人物、卡通角色、同學好友都被一一召喚進去。結果在遊戲以外,評點古今虛實時空中阿仔認識的人物,也成為了我家茶餘飯後的有趣話題。 有一天聊到,大仔像古龍筆下的小魚兒。阿仔沒讀過《絕代雙驕》,我簡單說就是聰明搗蛋、適應力強,武功一般但有很多好朋友,常有鬼心思,活得很快樂。老公聽我形容都非常贊同,也慶幸阿仔是讓人哭笑不得的小魚兒,而非天之驕子般的花無缺。回想起阿仔慢慢成長的這十年,我內心的感恩更是油然而生。 亞氏保加症 直腸直肚招怨恨 跟小魚兒一樣,他是個很有天資的孩子。同時,他的天資非常不平均。還記得幼稚園時,他語言和認知能力非常高,但他的語言只用來單向的表達自己,而不是雙向的溝通。4歲,他確診亞氏保加症,特點是興趣狹窄、社交能力低、同理心弱、感覺統合偏向敏感,但徵狀相對輕微。所以我在努力學習如何教養引導的同時,也僅視他為半個SEN童,到後來更不再視他有特殊需要。 小學這幾年,他交到了一些好朋友,我也跟一些家長成為好友,不知不覺中跨過了他早年的社交障礙。阿仔常常毫無保留地大談鬼心思、壞主意,他的老友們大概都喜歡他的無拘無束,因為他們都是老實乖巧的孩子。 最近有兩件事,卻又讓我回想起阿仔的特質——按一般形容,就是「自我中心、不理別人感受」。他念小六,一些同學在停課前就開始交換寫紀念冊了,他沒想過為自己預備紀念冊,卻也有同學找他寫。問他寫了什麼,他竟然說,在一個女同學的紀念冊上留下一句「我覺得你好煩!」就回給對方。我問他,有沒有想過女同學收到後有什麼感受,他說沒想過,卻認為說的是真心話,不是應該嗎?這提醒了我,他的確不擅長想像他人感受。於是我解釋,一般人(尤其是感情細膩的女孩子)期望別人在紀念冊寫什麼,而他的話可能會傷害對方的感受。說真話是好事,紀念冊也並非完全不可寫批評的說話,但出發點應是給予善意的提醒,所以要有解釋、有鼓勵,而不是狠狠撂下一句批評就了事。 又有一次上網課,練習在升中面試時介紹自己。教師問學生們如何改善自己缺點。阿仔的頭號老友回答,「我沒有缺點啊」,不料阿仔立即開咪大聲道:「你話自己無缺點,呢句話就代表你有缺點啦,驕傲就係你缺點!」對方是班上成績數一數二的優等生。我告訴阿仔,即使是老友記都可能會「記你一世」啊。也許阿仔的評語不無道理,但完全沒考慮過老友的面子,也沒想過可以私底下溫馨提醒。他在這方面的遲鈍和麻木,實在頗有亞氏保加的味道。我一方面告訴他,怎麼可以做得更好,既顧全別人感受又說出自己真心,另一方面我也肯定他:「你的確係佢好朋友,先會講得出呢句真話。如果佢識諗,會好珍惜你。」 我想,正是他的自我中心,讓這尾小魚兒活得那麼自在吧。如何把他導向更多自省,對別人更多關顧,同時保存那魚兒的快樂,會是他的學習,也是我的學習。 ■文:葉杏麗 思想與感情澎湃的兩子之母。明白要令身邊人幸福,得先讓自己幸福。盼能活出愛中無枷鎖的真諦。 [Happy PaMa 教得樂 第32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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