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維特:讓孩子領着我

大仔參加的社交訓練小組,有一節是關於如何友善表達。班上孩子都是需要畫公仔畫出腸的一群,導師借用「五種愛之語」的框架,教他們表達善意可選的方法,包括說話、禮物、服務、接觸、共享時光。教孩子不能硬搬理論,所以重點是堂上練習和家課,讓孩子重複想像如何面對不同情境。例如爸爸給我修理電腦,為表善意,我可以選擇口頭多謝(說話)、自製感謝卡(禮物)、給爸爸揼骨(服務)、攬一攬爸爸(接觸)、跟爸爸傾偈(共享時光)。做家課時,我留意到孩子很容易就否定「接觸」這項選擇。例如,如果媽媽為他預備美味晚餐,他會嘗試想如何用說話、服務等感謝,唯獨是身體接觸卻是無法想像。 我想,中國人向來較保守,很少像西方人那樣擁抱,孩子自幼薰陶,不能勉強他。但我又不想他太快排除接觸的可能,告訴他善意接觸可以有很多形式,除了抱抱,還可以拍膊頭、握手之類。於是,面對「弟弟在下棋時讓了我」這情境時,他在接觸一欄寫了「揹起他」。事實上,他倆要好的時候,哥哥偶爾會主動揹起弟弟,這該是讓他感到滿足的一種親密。 不過,這似乎也是他少數能接受的親密,在其他情境題中,他都直接在接觸二字上打交叉。 我一方面明白每個人的愛之語都有所不同,他有他喜歡和不喜歡的表達方式,這是他的個性;但另一方面,看着阿仔在所有關乎媽媽的情境題中,不假思索就在接觸二字上打交叉,心中還是不禁湧出點點淒酸…… 我想起,儘管性格獨立,四歲那年弟弟出生之前,他還是會跟我親親攬攬的。我向來很重視均愛二子,不作偏袒,但年歲排行的差異,注定了他們對我依附的不同。弟弟一直很黏我,會自然地跟我擁抱,如今哥哥卻是連搭膊頭也會不自然。 母親盼被擁抱 孩子渴望獨立 當然,我會自問,需要親密的究竟是孩子,還是我?也許,只是我自己渴望被擁抱、被親近、被需要。孩子渴望的是成長、獨立、脫離。但隨即,我提醒自己勿鑽牛角尖。不錯,孩子也許不大親和,但至少在這階段,他還是需要媽媽、也愛媽媽的,只是他的愛之語跟我不同。他的個性根本就跟我不同,他是喜歡輕鬆玩樂的野猴,我是事事認真的忠犬。 他的愛之語,是一起享受輕鬆玩樂的時光。 終於,早幾天阿仔說,自去年暑假開始玩電腦遊戲Minecraft以來,他一直只是單打,問我可不可以跟他連線玩。我從無興趣打機,但即時答應他,在測驗最後一天的下午陪他玩。這天前夕,我夤夜上網惡補知識,嚴陣以待。他放學後,我們草草醫肚隨即上陣,花了點時間解決連線的問題,我終於走進了他在沙漠中的世界。打機盲毛的我,不知如何移動,甚至認不出哪個是自己。他教我如何按鍵前行,領我參觀他建的房子,把儲物箱內的工具食物給我,又讓我穿起鎧甲——我意識到,他在照顧我。我跟着騎在馬上的他在沙漠行走,與四周奔來的野兔碰面。我不再是媽媽,而是一無所知的自由小孩,享受着在新鮮世界的闖蕩。 原來,打機的時間真的過得很快。結束後我漫不經心的問,一起打機屬於哪種表達心意的方式。他很快接口道,是一起享受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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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維特:小小情報員的世界

我家弟弟三歲半,正是天真爛漫、幻想滿溢的年紀。早兩天放學回家,他很認真地告訴我:「媽媽,呢個世界無壞人㗎!」「係咩?可能你未發現呢?」「真係㗎!呢個世界無壞人㗎!」 小子說得斬釘截鐵,因為他已經找了無數遍。由半年前行山、手執樹枝地氈式搜索開始,到現在每天放學後在球場暗角探險,「我去打壞人」的行動上演過許多許多次,他卻始終沒找到「壞人」。 沒找得到,因為他心目中的壞人,的確不存在。 我終於恍然大悟,阿仔口中的壞人,其實跟大人的認知不同。 話說每天上學,他例必問我學校樓下的保安姨姨「有乜用」,即是擔任什麼角色。我也例必答他,保安姨姨的工作是照顧大家出入平安,不讓壞人走進來傷害小朋友。他會緊接問:「如果壞人入到嚟呢?自動門會打開,個壞人咪入到嚟囉?」然後我就簡單說,保安姨姨會通知警察來,把壞人捉走。通常聽到這裏他才會滿意,結束話題。 直至有一天,阿仔在例行對話結束後,補上了一句,「唔係呀,壞人高得滯,佢其實入唔到嚟㗎!」 從身體比自動門還要高的這一點,我終於恍然大悟——阿仔口中的壞人,其實跟大人的認知不同。他所認識的壞人,都是三尖八角的妖怪或鐵甲外形,在日本真人卡通裏攻擊無辜平民,最後被某某戰隊擊敗。壞人實在太可怕了,所以他非常熱中「打壞人」,也很關心大人會如何保護他。 阿仔如此入腦,不單因為電視畫面的逼真,更是出於他本身對所有虛構故事的認真,那怕只是純粹口述的故事。例如早陣子,他兩次問我:「媽媽你幾時會死?」第一次,我只是笑說不知道。幾天後他再問,並添了一句:「你死咗,爸爸係咪會『上』第二個媽媽?」我腦中叮一聲——原來傻仔心裏記掛着灰姑娘被後母欺負一事! 這個階段的阿仔就像努力收料的情報員,把發現自不同渠道的麟爪,慢慢拼湊成偉大的世界。但他也像只懂吸收的海綿,無力區分真假輕重。很明顯,這則來自灰姑娘的珍貴情報,在打開他眼界的同時,也令他頗感困擾。於是,我立刻為他補充了灰姑娘沒提到的,包括媽媽很健康,未必那麼快死,即使死了,爸爸也未必再娶,即使有新媽媽,她也可以是好人…… 盼由說故事開始,為孩子播下信心和希望的種子,畫出一個困難總可以跨過的世界。 阿仔的認真,還體現於他豐富的感情代入。有一次上學途中,給他說守株待兔的故事,當說到農夫為了待兔而荒廢田地、連累一直勸他努力耕作的妻子也要捱餓時,他竟然感觸得流下淚來。我知道,正如他想出「高得滯」的點子來抵擋壞人,這孩子心理上很需要為事情尋出路。於是,我立即為故事續尾,說農夫捱餓後吃了教訓,從此奮發耕田,一家人天天都吃得飽了。 就是這樣,我改良了自己說故事的方式,不再是在主角受到什麼教訓的地方止步,而是講述主角受教訓後的美好改變。解救困難是人所共通的心理需要,但盼由說故事開始,為孩子播下信心和希望的種子,畫出一個困難總可以跨過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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