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職爸爸:爸爸的形象

沒有爸爸是一個怎樣的處境?孩子還不是一樣的長大?或者,孩子更早學會獨立也說不定。可是,有爸爸和沒有爸爸對孩子來說,是有重大分別的。有爸爸的未必會特別自豪,但是沒有爸爸的孩子內心很糾結。為什麼別人都有而我沒有呢?有爸爸的感覺是怎樣的呢? 「我不需要爸爸完美」 由於從來沒有,所以會有更多想像,而且,都是非常美好的想像。遇到某個人生轉折,這個人不免會想:如果我有爸爸就好了! 在想像之中,有爸爸和沒爸爸是有巨大差別的。這種想像中的差別,在有爸爸的孩子看來有點不可理解。這些孩子會說:「其實呢,我爸爸一點也不特別,他不顧家,不有趣,不會陪我踢球,平時上了班,不在家,假日他約朋友去玩,也不在家,有時還會罵人罵得很兇,爸爸其實並不如你想像中那麼完美!」 「是這樣嗎?」沒爸的孩子這樣說。不過,他內心仍然會想:「我並不需要爸爸完美,我只需要一個爸爸,他不必陪我踢球,其實,我只需要他存在。」 沒爸的孩子需要一個叫做爸爸的「形象」。對其他人來說,這「形象」不能用不能吃,會質疑那是否真的那麼重要,但對沒爸的孩子來說,那是非常重要的! 跟朋友談起,才知道他5歲時失去爸爸,一直由媽媽養大,這件事,成了他內心一個不可磨滅的疙瘩。父親即使作為一個「擺設」,這個「擺設」仍是有着不可低估的作用。 「喜歡我這個爸爸嗎?」 記得女兒出生,我常常虛怯地問自己:「這孩子會喜歡我這個爸爸嗎?」其他新手爸爸是否問過這個問題,我不知道,也許,很多爸爸都曾經這樣問:自己這樣平平無奇,好像天使一般的孩子會喜歡如此庸俗平凡的爸爸嗎? 後來,我發現,孩子之所以是天使,是因為在絕大部分我所認知的情况,他們都能夠喜歡他們平凡至極的父母。父母和子女之間,最令人感到震撼的不是父愛和母愛,而是孩子竟然會愛上父母,哪怕他們有時疏於照顧,哪怕他們養育孩子時經常犯下錯,哪怕他們貌醜、肥胖或者毫無成就。雖然無數實例證明孩子對父母的愛才是無私和偉大的,但每次想到這個事實,我仍然感到極其不可思議。 作為爸爸,原來不必擔心自己在孩子心目中的「形象」,因為,你只要活着,你只要存在,就有一個「形象」。你可以是無所不能的爸爸(在孩子的心目中),你也可以是一個糊里糊塗的爸爸,前者偉大,後者親切,無論如何,你都因為你是你自己而得到無價的愛。 作為爸爸,幸福是,你只要存在,你在某個人心目中就有一個位置。 文:張帝莊 作者簡介:資深新聞工作者,曾採訪多個「第三世界」國家,卻認為自己的家更值得探索。既是悠閒的寫字人,又是忙碌的爸爸。 [Happy PaMa 教得樂 第27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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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鉛筆、原子筆和橡皮擦

小時候很討厭一種叫做詠物的作文題目,老師給了你一件冰冷平淡的日常物品,你苦苦思索,總不知道有什麼值得寫。可是,現在看到子女在學校遇上詠物的題目,我第一個反應就是高興,如果子女問我那件東西有什麼值得寫,我可以滔滔不絕,問他們許許多多問題,讓他們知道,即使是最平凡的一件東西,其實也有極不平凡之處。 為物悲傷 詠物獨特之處 以前不明白,是因為錯以為詠物就是寫那件物件,寫啊寫,寫啊寫,結果成了無血無肉無心無淚無情無感的說明文。現在,社會經驗豐富了,明白所謂詠物,寫的不是那件東西,而是那東西所代表的價值,寫的不是死物,而是每一個活生生的人會遇到的處境。為物悲傷,哭的嘆的,不是物件,而是背後代表的某一個層次的我。 譬如說鉛筆,它的功用是書寫,結果愈寫愈短,寫到後來,油盡燈枯,生命也就走到了盡頭。面對一支鉛筆,你的問題可以是:一、你寧願永遠如新而毫無貢獻,還是竭盡所能,力盡而亡?二、你覺得生命的意義在於付出還是擁有? 筆的特性是付出。只要想到這個你賦予它的價值,一件東西就再也不是東西,而是一個生命,你投入了感情,想啊想,想啊想,為物而悲,為物而怒,為物而崇敬。這就是詠物獨特的地方。 當然,筆也有多種。譬如說,鉛筆以外,還有原子筆。大家都是筆,都代表付出,都代表流逝的生命;可是,不同的筆,各自有其特殊之處。鉛筆是小學低年級用的,原子筆是大人用的。前者代表幼稚和容易犯錯,後者代表權威和自信。不過,深入一想,也可以說,前者代表謙卑,代表初創的勇氣,後者代表自以為是或者目中無人。我們可以問的問題是:鉛筆得容易被擦掉,是一種弱勢的筆,可是,那難道不可以成為一種優勢、一種值得我們驚歎的生命方式嗎? 筆與橡皮擦 可見與不可見的貢獻 鉛筆以外,我們還有橡皮擦。說到貢獻,大家會說那是筆的功勞,他們耗盡了生命,為社會留下了許多值得保存的想法和知識。可是,橡皮擦呢?在過程當中,它終於也耗盡了生命,死的時候,真的到了死無全屍的地步,然後,我們只看見筆留下的東西,卻看不到橡皮擦留下的貢獻。我們可以問:你願意做筆還是橡皮擦?你願意做默默修正錯誤卻不為天下所知的人嗎? 關於鉛筆、原子筆和橡皮擦,我們還可以有什麼問題?我們還可以問:我們都不會犯錯嗎?用原子筆的人一定比用鉛筆的人優秀嗎?鉛筆犯錯時有橡皮擦,那原子筆犯了錯呢?我們為他們發明了塗改液或塗改帶,可是,假如有些墨水太自大以致無法塗改和修正呢?這樣的筆應該存在嗎? 文:張帝莊 作者簡介:資深新聞工作者,曾採訪多個「第三世界」國家,卻認為自己的家更值得探索。既是悠閒的寫字人,又是忙碌的爸爸。 [Happy PaMa 教得樂 第27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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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尊重孩子感情是最重要的事

上次提到羽仁未央,她提到香港的優點,現在回想,那的確是只有外人才能一眼認出的香港的優點。她最初來香港,參與了電影《衛斯理之老貓》改編自衛斯理小說《老貓》的工作,有一天,忽然看到工作場所一個暗角,有兩男人「狀甚親密」,她以為是兩男在相擁,後來看清楚,發現是一個男人跟另一個男人談工作上的事。她很快就明白,為什麼要躲起來談,因為一個人不想給另一個人難堪。她喜歡香港的其中一大理由是,在日本,大家覺得嚴苛的言詞更有用,但在香港,即使是工作時也要注意到一個人的感受。「香港教會我尊重別人的感情。」她說。她還指出,香港另外一個優點是,香港作為一個大城市,仍然充滿「味道」,一會兒的車程,你就能從最繁華的高樓大廈商業中心,跑到鄉郊地方,可以在很多地方接觸到很多來自基層的老人。她說,正正是這些老人,形成了香港的「味道」。 劫後餘生的溫柔 出生並成長於香港,我一直認為香港是一個務實和理性的城市,可是,香港有趣的地方,正是在主流務實理性之外,我們不排斥甚至熱烈地擁抱浪漫。從很細微的地方,我們都可以看到香港這種根深柢固的浪漫。譬如說名字,相對於中國內地,我們給電影起的名字永遠帶着更多的意譯和更少的直譯,早年喜玩唐詩宋詞,現在喜玩「食字」四字成語;我們以前的港督譯名,也不是純粹音譯,而是要講求名字的典雅和意象,彭定康、衛奕信、麥理浩,帶點民國早年譯名的色彩,好像拿破崙和貝多芬等,也不是純粹音譯。又譬如香港80年代銷量最高的周刊名叫《龍虎門》,名字來自作者自創的一個幫派,又譬如香港本地雜誌,有名為「X皮書」的,《藍皮書》之餘,還有《鬼皮書》,名字要有多震撼就有多震撼。 香港人的浪漫和體貼,深藏在講求商業效益的外表下面,是一種古老的東西。 有來自內地的學者曾說,香港很有清朝的味道。如果你去圍村,可能會感受到清朝的一點氣息,可是,這說法我不同意,香港的味道,可能來自民國,可能來自宋朝,但不會來自清朝。香港人,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溫柔,這決不會是外族統治的康雍乾時代所能遺留下來的。當然,更多人經歷殘酷和動盪後會變得麻木,但香港人沒有,香港人的溫柔和悲哀一直深藏在骨子裏。 怪獸家長為什麼痛苦? 羽仁未央的觀點,其實可以套用在香港的教育制度身上。我們以為好的教育制度應該「實用」和「有效率」,但是,很多家長其實明白,「尊重別人(孩子)的感情」是十分重要。這種矛盾,正是香港家長之所以特別痛苦的原因。你一方面要孩子跑得比別人快,一方面要體察到孩子另一種天性。香港家長,作為怪獸,其實是受了傷的怪獸。怪獸家長不得不承受痛苦,因為他們仍有一顆柔軟而受過傷害的心。這顆心,另外一些人已經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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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爸爸講大話?

彌天大謊,不易揭破,反而千真萬確的事,往往被當作謊言。 這一天,感從中來,忽然和女兒說,好多年前,有一個很厲害的日本記者訪問了爸爸,拍了紀錄片,然後放在日本NHK播放。「那個導演,很知名,本身經歷很傳奇,十幾歲已經在日本家喻户曉,她爺爺是大名鼎鼎的馬克思主義者,戰時坐過牢,他的著作是1960年代日本學生運動的聖經,她爸爸也是著名的動物紀錄片導演,她自幼在非洲長大,與獅子等野獸為伍……」 「是啊!她找爸爸做訪問,主要是想找一個有理想的初入職記者,談談對九七的看法,也談『六四』和新聞審查。」我一本正經地說。 想不到女兒和坐在一旁的孩子媽媽竟然異口同聲斥責我「作大」。 羽仁未央愛上香港的故事 我一時百辭莫辯,馬上想起添布頓的電影《大魚奇緣》(Big Fish,2003)。戲裏說一個父親經常跟兒子「吹水」,兒子最初很喜歡聽,後來發覺爸爸的自述太荒誕,人長大了,開始討厭再聽那些「大話」。爸爸臨終時,兒子原諒了爸爸的「吹水」行為,主動給爸爸講當年的「傳說」。爸爸聽着聽着,安然離世。爸爸死後,兒子卻意外發現,那些「吹水」,原來都是真的! 我想跟女兒說,那個日本導演是真的,名字叫做羽仁未央,80年代已經來了香港,訪問我時大約30歲左右,能說廣東話,當時她的公司名叫大頭貓製作公司。她的祖父是羽仁五郎,父親是羽仁進。她童年時有兩年在歐洲生活,有6年在肯尼亞生活。15歲回到日本,寫小說、散文、主持電台節目,21歲來到香港,視香港為真正的家。 有一段時間,我差不多忘了這個訪問。後來,我發現羽仁未央因病死了,不知怎的,我好像受了很大的打擊。我記得那時有一班日本人聚於香港,見證着香港的大時代,記憶中有反日本軍國主義的大舘香名女,也有一位來自廣島、在《英文虎報》當記者的平賀綠。 因為各種原因,近期很容易想起當年的事。我找到另一名日本作家新井一二三關於羽仁未央的訪問。看了,心情久久無法平靜。羽仁未央在訪問裏說:「香港教會我尊重別人的感情。」 八九年香港人的夢想和破滅 她曾以為香港人是不會夢想的,可是在1989年,她發現香港人開始夢想。她曾在巴黎見過很多示威和很多流血,可是從沒有見過八九年香港人那幸福的表情。然而,「六四」慘劇出現,她看到香港人的夢想被扼殺,內心遭到重創。她看到香港的弱點,但是她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香港。她的祖父愛上了一種思想一輩子,所以她從小就知道,戀愛的對象不限於人。 她在訪問裏痛惜香港人不知道民主選舉有多重要,她還害怕中國和英國一樣,只關心香港經濟是否繁榮,而忽視香港在精神上和生活方式上是否繁榮。 她早就看到很多人看不到的香港的好處。幸運的是,她看不到今天的香港。 女兒,羽仁未央的故事是真的。香港反而是一個幻象。 文:張帝莊 作者簡介:資深新聞工作者,曾採訪多個「第三世界」國家,卻認為自己的家更值得探索。既是悠閒的寫字人,又是忙碌的爸爸。 [Happy PaMa 教得樂 第27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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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更能消幾番風雨

過去幾個月來,一直守着一些東西,控制住不要激動,不要哭。可是,某一天,在網上看到《男兒當入樽》作者井上雄彥在臉書上留下了一幅漫畫定格,安西教練說:「直到最後一刻,也不要放棄!」他左手拿起籃球,對已在崩潰邊緣的球員說:「如果你放棄,球賽現在就結束了!」幾個月守下來的東西,再也無法抑止。一個人對住電腦屏幕,哭得一發不可收拾。 《男兒當入樽》的驕傲與遺憾 《男兒當入樽》是日本漫畫王國歷來評價極高的幾套漫畫之一,相信不是第一,也一定排在五甲之內。漫畫裏所有角色的性格十分突出,或冷漠,或害羞,或衝動,或張揚,或內斂。主角之一櫻木花道好勇鬥狠,但面對女生,害羞木訥,沒辦法追求到任何異性,因為暗戀喜歡籃球的晴子,他加入了自己一竅不通的籃球社。主角之二流川楓球技高超,愛慕他的女生不計其數,但他內心只想着籃球。除了赤木隊長,其他隊員各懷絕技,但亦埋藏着過去犯錯所留下的創傷,是名副其實的不良少年。慢慢,他們各自修補內心的傷痕,為了籃球,付出了自己所能付出的一切。當這邊的人失守,快要掉進懸崖之際,那邊的戰友站了出來,承擔了屬於自己的一刻。當籃球菜鳥櫻木花道不顧受傷飛身救出本應出界的籃球,全場氣氛馬上轉變。可能是無關勝負的一球,但是,一種精神,一種不惜一切的精神,號召着全場隊友:這不僅是一場籃球比賽。 漫畫故事的結局是,櫻木的一隊將士用命,在耗盡了一切的情形下,奇蹟地在淘汰賽中擊敗了上屆全國冠軍。然後,故事馬上結束。作者簡單交代了後來發生的事,他們在緊接下來的一場淘汰賽敗陣。這就是《男兒當入樽》的結局。堅持打贏了最重要的一仗,可是無法奪冠,永遠帶着驕傲,也永遠帶着遺憾。堅持,不可能贏得一切,但至少可以贏得對自己一生的尊重。 堅持不是為了勝利,而是為了尊嚴。人可以倒下去,至少,是站着倒下去,是戰鬥過後倒下去,而不是跪着和爬着去贏得某種勝利。 又逢己亥 最可惜一片江山 我和女兒都不打籃球,但我們都是《男兒當入樽》的擁躉,動畫看完了,漫畫也看完了。我們覺得,結局不太好,有點草率,有點悲傷。過了一段時間,我們突然發現,這其實才是最好的結局。人生本來就是這樣。 香港的11月,漸涼,硝煙和血,愚而可恥的事,遍及每個角落。目睹最近在大學校園發生的一切,悲從中來,欲哭無淚。香江糜爛至於今日,暮氣蒼然,不期然想起梁啟超的集詞句聯:「更能消幾番風雨,最可惜一片江山。」下聯出自姜白石的《八歸》,上聯出自辛棄疾的《摸魚兒》。《摸魚兒》最後幾句是:「君莫舞,君不見,玉環飛燕皆塵土。閒愁最苦。休去倚危欄,斜陽正在,煙柳斷腸處。」此詞作於淳熙6年,即公元1179年,己亥年,偏偏今年又逢己亥。相隔840年,14個甲子,蕭條異代,悵恨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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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不要相信正確答案

外國有不少大學,教授講課,不會給你答案,而只會給你問題。據說,猶太媽媽等孩子放學回家,第一句不會問孩子「你今天學到了什麼」,而是會問「你今天問了什麼問題」。 猶太孩子的「三不相信」 問題比答案更重要。這也是為什麼故事書比教科書重要的原因,因為後者只能給人答案,而前者能夠引發問題。韓國媽媽郭銀京到了美國,把孩子送到猶太人讀的幼稚園,寫成《猶太媽媽不買玩具》一書。她提到一個猶太孩子有天忽然問她:「測量一個裝有小鳥的盒子重量時,小鳥突然在盒子裏飛起,重量會輕了嗎?」韓國媽媽答,輕了,猶太孩子說,在學校裏問過老師和同學,答案都跟韓國媽媽一樣,但他懷疑箱子重量應該沒有分別。一星期後,那位猶太孩子回學校證明他的想法才是對的(按:在封閉空間,小飛鳥振翅會產生與體重相同的氣壓,所以箱子重量不變)。 那名孩子從小接受爸爸教導,說世界上有三樣東西不應相信:一、老師的正確答案;二、網上輕易找到的答案;三、自己輕易找到的答案。 韓國教育,跟東亞許多地區的教育一樣,重視「正確」答案,而不質疑「正確」是否正確。脫離朝鮮的人,走到韓國,不少人出現不適應,部分甚至選擇了自殺。曾看過一本講脫北者的書,提到朝鮮人對韓國人一直以為「正確」的事的質疑。其中一名很年輕的脫北者,到了韓國讀書,由於口音和個子較矮小遭同學嘲笑,他大怒,選擇了用暴力還擊。校長問明情由之後,嘲笑他的人沒有受到懲罰,他卻受到了嚴懲。他大惑不解地說:「在韓國,只要是打架都不對,但在朝鮮,我們更重視打架的原因。」 關於真理和歪理的兩個故事 想起兩個故事,其中一個是偉大老師和弟子的故事。弟子與人爭執,因為對方堅持說8乘3等於21。弟子據理力爭,說分明是24啊,大家吵得不可分解,最後問偉大老師誰對,老師馬上打了弟子一下,還要他向對方賠罪。弟子很委屈,不明白為什麼老師這樣對自己,偉大老師說:「對方連8乘3等於24都不知道,你和他吵了大半天,不是你錯是誰錯?」 另一個是行刑者和裁決者的故事。古羅馬一個行刑者即將對一個謀殺犯執行死刑之際,發現「被殺的人」活生生走了出來,於是把兩人一起帶到裁決者面前。裁決者審問後,下令把三人都殺了。理由是:「謀殺犯」本已被判死刑,所以理應依法執行;行刑者未能執行已定之判決,所以判死;「被殺的人」最後也被殺了,是因為他導致了前面兩個無辜的人被殺。 前面的故事,可以問的問題是:偉大老師的道理正確嗎?後面的故事,可以問的問題是:裁決者的三個理由成立嗎?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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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籬笆上的玫瑰

作為曾經一方面拿獎學金讀書,一方面險些因為反抗某種校政而要被開除的學生,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些曾經在我聽不見的地方為我說過話的老師,不會忘記世上就有這個「一刻」,因為各種原因,可以把我開除而最終沒有把我開除的人,選擇了沒有運用他的權力。我可能永遠無法知道曾為我執言的老師是誰,最後決定還是不要把我開除的那個一念是怎樣出現的。可是,一定有人為了這個決定,說了一些話,一定有人在考量過一些事情後決定「議而不決」。我不是相信,而是知道。很多事情,沒有無緣無故的平息,只有一念之差的改變。 極為敏感換來極度痛苦 從那刻開始,我知道世界上除了壞人之外,也有好人。也是從那刻開始,我告訴自己,一定要永遠記住那個時候的自己。儘管年輕的行為,猶如未熟成的紅酒,辛辣苦澀,熱情有餘,沉潛不足,可能因為自己「任性的正義」,導致學校的經營者損失以億計的金錢,但是,若不記住那個自己,其實會對不起整間學校給我的教育。一個人要蘊藉深藏,學會包容,但是也要在最惡劣的時候,捍衛自己相信的價值。我害怕,自己終有一天會長大,長大到一個程度,覺得一億比一個學生重要。 我不斷告訴自己,不要長大,不要長大,慢慢,滿頭白髮,仍然無知,仍然幼稚,仍然陪女兒看《公主傳奇》,仍然陪兒子看《幪面超人》。我從昭和活到平成,再活到現在,始終難以長大。總有許多時候,表面溫柔敦厚,內心暴跳如雷,表面暴跳如雷,內心悲痛欲絕。別人只是指指點點的事,我憤怒得髮指眦裂;別人只是一聲嘆息,我哭得無法收拾。 永遠無知,應該不痛苦,結果是永遠痛苦。無知,是因為對一些事情極為敏感,對另一些事情極為不敏感,永遠只看道理,不看利害,於是,不謀其利,不計其功,卻給現實衝擊得七零八落,一塌糊塗。 首先遇害的是最敏感的玫瑰 法國葡萄園的籬笆上永遠種着玫瑰。為什麼呢?不是因為玫瑰特別漂亮,而是因為玫瑰特別脆弱和敏感。葡萄會感染的疾病,玫瑰會比葡萄更快感染。這樣管理葡萄園的人就會及早知道,知道防治。換句話說,那些脆弱而敏感的玫瑰,其實是葡萄園的守護者。 當看不見的滅種大禍即將降臨,敏感而且純潔的玫瑰,會首先意識到大禍臨頭,亦會首先遭到殘害。真正愛護葡萄園的人,只能為玫瑰的殉難感到哀傷,感激玫瑰的犧牲。假如這時維護葡萄園的人,不去思考玫瑰為何凋落,不去找尋病源,卻要怪罪玫瑰,甚至要把剩下的玫瑰消滅,那麼,整個葡萄園,不用多久,必陷劫難。葡萄園的收成期永不復見。 玫瑰帶刺,易病,難打理,多愁善感。可是,正因為玫瑰對禍害的極端敏感,我們才能從她們身上看到我們本來看不見的可怕真相。 今天香港,籬笆上還有許多玫瑰。 文:張帝莊 作者簡介:資深新聞工作者,曾採訪多個「第三世界」國家,卻認為自己的家更值得探索。既是悠閒的寫字人,又是忙碌的爸爸。 [Happy PaMa 教得樂 第26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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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孩子在人生路上的3件東西

老子《道德經》開首兩句如下:「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關於第一句,我看到差不多所有的解釋都是這樣的:道理如果可以說出來,就不是恆常的道理。不過,我自己沒有任何學術基礎的理解如下:第一句「道可道,非常道」的意思是:一條道路如果靠人後天開鑿出來的,這條道路將來也很容易被別的道路取代;第二句「名可名,非常名」的意思是:一件物件如果你可以幫它命名的,那麼將來別人也會很容易給它另外一些名字。總而言之,這兩句強調,人為的東西,因為人力而起,未來也會因為人力而變,這些人為的東西,是無法持久的。 以「外力」教導孩子 易入歧途 我們教導孩子,其實也是這樣。你用「外力」規範他,效果雖有,但無法持久,當有第二種「外力」出現,你之前施加的「外力」完全白費。你用「名成利就」引導孩子讀書,他信以為真,努力讀書,考入名牌大學,畢業後任職跨國企業,平步青雲,但踏入30歲,更大的「名成利就」吸引了他,於是他醉心投機,以至鋌而走險,從事詐騙勾當,最後墮入法網,身敗名裂。當他身陷囹圄,他才發現「名成利就」根本就不是一條「常道」。這條道會改變,中間風光不好看,終點也不是他本來想去的終點。 相反,如果教導孩子,我們仔細觀察他,了解他,找出他的長處,找出他的興趣,鼓勵他相信自己,發掘他自己的內在動力,然後用「內力」去引導他,那麼孩子就不會那麼容易受「外力」錯誤引導,走上一條他無法享受也無法持久前行的道路。 很多家長都喜歡用「外在功利」角度去為孩子謀劃幸福,只有少數家長能夠堅持用「內在價值」角度去為孩子籌謀幸福。譬如說,一般家長以為孩子將來職業愈「好」,收入愈高,就愈幸福,可是,外國已有研究說明,一個人是否感到幸福,更多是基於人際間親密的關係而不是收入多寡。 對我來說,一個人天生想得到親密關係,那才是「常道」。 我總是認為,家長應該同意,教孩子做一個好人比教孩子賺更多錢,重要得多。但是,現實上,更多家長花時間去想如何令孩子將來賺更多錢而不是做一個好人。對我來說,一個人天生想得到親密關係,那才是「常道」。一個孩子,大概不會天生立定決心要做一個最有錢的人。 所以,有3件東西,我認為家長最應該教育孩子:第一是孩子應該明白什麼是人格、什麼是良心和什麼是設身處地為他人着想;第二是學會跟人建立親密關係;第三是透過閱讀、音樂、藝術活動、體育活動或其他非功利活動,得到內心的滿足。 認識一些人,賺了很多錢,但一直沒有能力透過看電影或讀書得到很大樂趣。我覺得他們比很多沒有恆產的年輕人都窮。 文:張帝莊 作者簡介:資深新聞工作者,曾採訪多個「第三世界」國家,卻認為自己的家更值得探索。既是悠閒的寫字人,又是忙碌的爸爸。 [Happy PaMa 教得樂 第26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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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粉紅兔與一個快樂的傳說

希特勒偷走了粉紅兔(網上圖片) 去年6月,在這裏寫過一篇《大變前夕 兒童二戰回憶錄》,談二戰期間用兒童視角寫成的幾本作品,包括英國作家Judith Kerr(朱迪斯.克爾)寫的When Hitler Stole Pink Rabbit(《希特勒偷走了粉紅兔》),當時我是這樣寫的:「當異見分子被捕下獄,言論自由收緊,惡法出爐,警權加大,教育受到嚴密操控……悲劇的帷幕已經打開。一個接着一個愈來愈巨大的悲劇出現,不是沒有先兆……日常生活的許多『細微』變化,兒童都看在眼裏,記在心頭。」 布偶象徵被犧牲的人 今天重看一遍《希特勒偷走了粉紅兔》,我想說的已不是當年德國和日本那種「大禍未臨及早循逃」的教訓,不是蘇軾所說的「坐觀其變而不為之所,則恐至於不可救」,而是我突然為那隻因逃難而被主人拋棄的布偶粉紅兔感到莫名的悲哀。朱迪斯.克爾的自傳體小說提到她們一家逃離德國的情形,那時是1933年,眼看希特勒快要贏得大選,她的爸爸(一個猶太裔的知名異見作家)決定讓一家人及早離開。「媽媽說每人只能帶一個玩具。」9歲的朱迪斯不明白什麼叫做逃難,她在毛茸茸的小狗玩具和粉紅兔之間,決定帶走了小狗,從此再沒有見過那隻她心愛的粉紅兔。 許多年後,她寫這段經歷,念念不忘的,卻是那隻她沒有帶走的粉紅兔。 她想像,粉紅兔和她老家的房子一樣,已經落在希特勒手上,其他,逃不掉的,還有許許多多的猶太人。在許多大人心目中,一個布偶不是什麼,可是,在兒童眼裏,一個布偶,盛載的不是棉花,而是溫暖和存活的價值。 假裝快樂仍然是悲哀 大人做的決定很奇怪,每年可以花幾萬以至十幾萬元,帶子女去外地旅行,可是旅行途中,孩子遇到一個很想買的布偶,可能只是100多元,父母就是不願意買一個送給孩子。 大人心目中的世界名勝,對孩子來說很可能沒有任何意義,可是一個在外地買的布偶,可以帶着這個玩具搭飛機回來的經歷,孩子可能會記憶一輩子。 朱迪斯寫這本書時是1971年,距離逃難時已超過30年,那是為她的孩子而寫的童年回憶錄。遙想當年,逃亡以及成為難民,在孩子心內不過是一場冒險,但是幾十年後,歷盡世情,將今天的自己代入當年孩子的處境,惦記的是拋棄了的粉紅兔。假裝冒險的童年快樂,最終仍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無盡悲哀。 想起意大利導演Roberto Benigni(羅拔圖貝尼尼)1997年拍的電影Life Is Beautiful(《一個快樂的傳說》),兩父子被關在集中營,父親假裝這是一個遊戲,讓孩子活在快樂的「傳說」之中,結果孩子成功通過考驗,父親則為着這個謊言犧牲了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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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兒童的權利

為什麼我們要保障兒童的權利?不同人有不同的理由,我自己想到最重要的理由就是,保護兒童是最有效率的。 保護大人無知 更耗資源 兒童雖然脆弱,但給他們相對不多的東西,就可以保護他們。吃的,住的,關懷,愛心,聆聽,溝通,就可以給兒童足夠的保護。一個兒童沒能買玩具,看到另外一些小孩有很多玩具,可能會有點悶悶不樂,但是,只要他身邊有愛護他的人,願意陪他玩,他就會得到快樂。他的快樂就得到了很好的保護。 保護一個兒童,大人付出不多,就可以發揮很大的效果。 普遍來說,兒童將來活着的時間,比大人和老人長,以生命的時間來計算,保護了一個兒童,等於保護了2個大人或者3個老人,或者,換一個說法,保護兒童,是保護了我們這個族群的未來。 相反,保護一個大人,我們要付出更多。我們要用更多資源去保護大人的「玩具」,即是車子、房子、股票、黃金、外幣戶口、工資數字、社會地位,以至大人愈來愈不可收拾的自尊心。我們還要處理大人更巨大的憂慮和恐懼,更巨大的貪婪和權力慾,更巨大的自大和無知。 要粉身碎骨 還是要為鎮暴歡呼 如果一個地方,連兒童的權利都保護不了,其他人的權利,自自然然,只會被剝奪得更嚴重。 即使是微不足道的付出,你也付出不了,卻對別人說以後遇到大問題,隨時找我幫忙好了,說這些話的人,一定是騙人的;而假如說這些話的人,還擺出一副義正嚴辭的樣子,那麼,他們不僅騙人,還一定是無恥的。 觀乎過去兩個多月,權力機關的各種表現,我很懷疑,還有多少家長相信,這裏是一個能給孩子保護的地方。我們能夠保護他們相信正義、公正和承諾嗎?我們能夠保護孩子不至於相信有權力的人都滿口謊言嗎? 當孩子長大了,在街上遇到身穿白衣或藍衣的持刀人士,他們應該報警還是應該禱告?當孩子長大後,看到憲制性文件列明的個人權利,他應該慶幸,還是應該懷疑?當社會出現不公義的情况,長大了的孩子,應該學會了不平則鳴,還是應該學會了噤若寒蟬?他們應該學會諂媚,識時務者為俊傑,還是應該學會接受被辭職、被判監和被驅逐?他們要學會粉身碎骨,變成坦克車下的血漿,還是要學會和白衣人握手,為鎮暴而歡呼? 這個地方,還是一個值得信任可以保護兒童的地方嗎? 一廂情願,以為保護兒童很容易,其實很難。其實,保護任何一個人,從歷史來看,也是極不容易的事。只是,到了某個重要關頭,我們最先想的,總是年輕人,總是兒童,總是那個可望而不可即、永遠都無法確定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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