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職爸爸:尊重孩子感情是最重要的事

上次提到羽仁未央,她提到香港的優點,現在回想,那的確是只有外人才能一眼認出的香港的優點。她最初來香港,參與了電影《衛斯理之老貓》改編自衛斯理小說《老貓》的工作,有一天,忽然看到工作場所一個暗角,有兩男人「狀甚親密」,她以為是兩男在相擁,後來看清楚,發現是一個男人跟另一個男人談工作上的事。她很快就明白,為什麼要躲起來談,因為一個人不想給另一個人難堪。她喜歡香港的其中一大理由是,在日本,大家覺得嚴苛的言詞更有用,但在香港,即使是工作時也要注意到一個人的感受。「香港教會我尊重別人的感情。」她說。她還指出,香港另外一個優點是,香港作為一個大城市,仍然充滿「味道」,一會兒的車程,你就能從最繁華的高樓大廈商業中心,跑到鄉郊地方,可以在很多地方接觸到很多來自基層的老人。她說,正正是這些老人,形成了香港的「味道」。

劫後餘生的溫柔

出生並成長於香港,我一直認為香港是一個務實和理性的城市,可是,香港有趣的地方,正是在主流務實理性之外,我們不排斥甚至熱烈地擁抱浪漫。從很細微的地方,我們都可以看到香港這種根深柢固的浪漫。譬如說名字,相對於中國內地,我們給電影起的名字永遠帶着更多的意譯和更少的直譯,早年喜玩唐詩宋詞,現在喜玩「食字」四字成語;我們以前的港督譯名,也不是純粹音譯,而是要講求名字的典雅和意象,彭定康、衛奕信、麥理浩,帶點民國早年譯名的色彩,好像拿破崙和貝多芬等,也不是純粹音譯。又譬如香港80年代銷量最高的周刊名叫《龍虎門》,名字來自作者自創的一個幫派,又譬如香港本地雜誌,有名為「X皮書」的,《藍皮書》之餘,還有《鬼皮書》,名字要有多震撼就有多震撼。

香港人的浪漫和體貼,深藏在講求商業效益的外表下面,是一種古老的東西。

有來自內地的學者曾說,香港很有清朝的味道。如果你去圍村,可能會感受到清朝的一點氣息,可是,這說法我不同意,香港的味道,可能來自民國,可能來自宋朝,但不會來自清朝。香港人,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溫柔,這決不會是外族統治的康雍乾時代所能遺留下來的。當然,更多人經歷殘酷和動盪後會變得麻木,但香港人沒有,香港人的溫柔和悲哀一直深藏在骨子裏。

怪獸家長為什麼痛苦?

羽仁未央的觀點,其實可以套用在香港的教育制度身上。我們以為好的教育制度應該「實用」和「有效率」,但是,很多家長其實明白,「尊重別人(孩子)的感情」是十分重要。這種矛盾,正是香港家長之所以特別痛苦的原因。你一方面要孩子跑得比別人快,一方面要體察到孩子另一種天性。香港家長,作為怪獸,其實是受了傷的怪獸。怪獸家長不得不承受痛苦,因為他們仍有一顆柔軟而受過傷害的心。這顆心,另外一些人已經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