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雞媽媽:慎用神奇寶貝

因為考試期間只上半天學,兒子溫習之餘添了很多空閒時間。又因為手機被限,他不能依賴那些就在掌心的娛樂,唯有改執紙筆。沒想到這竟然令他興致大發,於是埋頭苦幹,生產了很多迷宮——認真製作的、九曲十三彎的、令人暈頭轉向的、密密麻麻的……那是自智能手機進入他繁忙的中學生活後,久違了的創意大爆發。 該是全宇宙都在發生的事吧?車廂內、餐桌上、候診室裏、大伙兒聚會中,無論什麼時候抬頭看,什麼時候都看到低頭滑手機的人。有人用手機工作、有人打機、有人看打機的教學影片、有人查探別人的社交生活、有人重看不知繞了地球多少個圈的回收再用笑話。至於彼此專注地聆聽、下一盤棋、打一場波、看一本好書、畫一幅畫……彷彿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感覺好遙遠。 從前無聊時,我們起碼要開動腦袋,想想做什麼來打發時間,有時更不得不激發各種奇怪的創意。這樣的無聊,其實滿有意思。可是現在都用不着傷腦筋了,一機在手,便能填塞空白。 大家愈來愈少在空閒時間喊無聊,可是生活卻愈來愈單調。真可惜。 也不是說手機十惡不赦,只是它太好,我們又太軟弱。我想起少時讀過、張系國的《夜曲》短篇─失意女子遇上神秘人,借她用「天長地久計」。這是一件神奇寶貝,能把時間調校到不同倍速進行,像播影片挑選快慢鏡那樣。放快鏡時,時間一眨眼就過去;放慢鏡的話,光陰變得緩慢而且耐用。借用寶貝的條件,是一年後把用快鏡存下來的剩餘時間,轉送給神秘人當租金。因為好奇,失意女子答應了。「坐公共汽車的時候,她將時間比例尺放到一比五,這樣她的動作雖然緩慢些,並不引人注意。她心情煩悶的時候,便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將時間比例尺放足到一比兩千,再長的時間,也一眨眼就度過了。」 抵不住空白 奉上青春 漸漸地,失意女子愈來愈懂得技巧地操縱天長地久計,把人生最難熬的孤獨時刻直接刪除。只是沒想到,自己變得像吸鴉片上癮似的,一天也離不開手上的寶貝,一會兒的空白也抵不住。她開始起疑,這是否就是神秘人的原意——不知不覺地把她變成奴隸,為他儲存大量的青春? 埋單結算,借用寶貝的一年間,女子合共消滅了兩個月的光陰——是她心甘情願奉上的、生命裏珍貴的兩個月。 神秘人還算有良心,只把寶貝借她用一年。至於我們手上,同樣可以消滅時間、掃蕩無聊的神奇寶貝,可沒有神秘人來回收。宜慎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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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雞媽媽:一年說六次粗口

餐桌上,小子分享班上逸事,尤其是同學間的粗口。話說自從升上中學,從前的小學雞一個個像技能解鎖似的,突然把粗口說得琅琅上口。不過他們交換粗口的情景,絕少「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那種惡言相向;有時用來發泄情緒(青春期本來像打開情緒的潘朵拉盒子),有時用作人有我有的助語詞,但更多時候,粗口就是好笑。只要有人不經意地說了某個粗口諧音,大家便哄堂大笑,總之愈禁忌愈好玩。 說粗口直接反映道德水平? 理大2017年發表全港首個中學生粗口研究,花六年追蹤二千多名中學生,發現年紀愈大愈「爛口」。學者以一年講至少六次粗口為分水嶺,指出中一有兩成學生如是,升上中六就有四成。他們又分析由學生填寫的問卷,發現自覺社交、控制情緒及分辨是非能力愈低的人,傾向講更多粗口,提示社會整體都要反思教育和青少年的品德水平。 本港校園氣氛抑壓、情緒教育缺失,確實需要反思。只是粗口能否反映道德水平?這點着實令人疑惑。我只知道很多道德水平差的人,根本用不着說粗口來使壞;而有些高尚的人(雖然他們未必會這樣自認)卻能把那幾個「門」部的字詞用得出神入化。至於研究描述的中學生粗口生活,有多貼近孩子的現實經驗? 小子一聽便哈哈笑說:「一年說六次粗口的只有兩成?六成才差不多。」一年六次這門檻委實太低了。 「一年說六次粗口」門檻太低 至於能力低才多講粗口這說法,也許是一種傾向,卻有不少相反例子。想起很久以前訪問黃霑先生,聊到開咪直播,「以前無綫啲人成日笑我,倒數十九八七……數到二,我都仲講緊粗口……專業嘛,鎮得住。」甫數到一,那句「老母」便「嗗」的一聲吞下肚,變成「各位觀眾你好」。這種收放自如,算得上特殊能力一種。 我自己不說粗口,不是潔癖,只是從小的心理約制,現在即使要說也無法啟齒。至於孩子,我們當然知道哥哥偶爾會在外頭講,也反對不來。我們只是從小告訴孩子粗口原本的意思,請他們明白箇中的惡意,不要輕易亮出來傷人。况且,常用的那幾句粗話,要不是針對你討厭那人的娘親(禍不及家人),便是給自己搵笨(怎會想到要跟討厭的人有性行為),都不好用。 不過對孩子來說,粗口就是好笑,我明。 返回我家的餐桌。孩子的爸忽然技癢,放下飯碗即興示範,把「撚手小菜」、「撚雀」、「撚煙」、「撚化」統統嵌進故事裏去。家中兩小笑得快要嗆着,彷彿從未看過如此精彩的表演——雖然那些只是「偽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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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雞媽媽:悼芷琴

在一個歡喜的飯局裏,收到芷琴去世的消息,揪心。 對我來說,也許對一些讀者亦如是,芷琴就是香港的城邦書店,認識城邦跟認識芷琴本是一事。我跟芷琴認識多年,但關係不算深。開始時是書店經理向雜誌編輯推介好書的關係,後來是新手作者跟愛書店長的關係,再然後是繪本同好的關係(城邦可是很多繪本愛好者的心水書店)。可是在這些職業關係外,我對她還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默默遞上合我心意的書 有一段日子,我每月到城邦找書,因為不敢打擾她工作,刻意不進寫字樓招呼,可是她偶爾就是知道我來,然後默默出現,默默遞過一本書——有時是新出的好繪本,有時跟我上回的書評相關,總之拿上手,就有一種「她怎麼知道我喜歡/需要」的訝異。 芷琴不多話,大概也不會客套,跟我這半生不熟的朋友相對,偶然還沉默得令人尷尬。某回可能實在太尷尬,她突然抽身返回辦公室,留我呆呆的站等着,不知所措。出來時,她掏出一隻印了女兒畫作的杯子送我,細細叮囑「用來栽花或放牙刷就好,不要盛熱水。」 多年來,那杯子就按她指示,一直待在我家浴室用來安置全家的梳子,沒盛熱水。 另一回,她知道我兒愛看鄭丰,把一箱新書寄到我家。記者出身的我有點老套,感謝之餘,不忘坦誠地請她下回不必客氣,說我會自己買新書,但流通不廣、不得已要移除的滄海遺珠,十二分樂意接收。那回電郵發出後,我便後悔了:這樣對待前輩的美意,太拘泥了吧?可是幾個月後,芷琴又寄來一箱,這趟說明新書不新,還細心提示:「有請同事清潔一下封面,你要留意仍有清潔劑氣味否,先通風才給小朋友較好。」我家兩小像執到寶似的,興奮極了。那堆書有關於三國的、恐龍剪紙的、福爾摩斯的……都是孩子那一期的興趣。 我彷彿看到芷琴安靜地挑書的模樣,默默感動。 芷琴有一個習慣:把生活寫成紀事,包括病情起伏、家人狀况,以及對生死的思考等,不定期電郵給朋友。那些文字一如她本人,清澈平靜,是映得見遠山的湖水。不知從何時起,我有幸成為這些電郵的收件人之一,開始時因為內容私密而不知所措(是錯傳了嗎?要不要回覆?),然後慢慢學習成為坦然的讀者,有時痛心,有時喜樂,篇篇溫暖,對芷琴添了很多親近。這些文字藏着一個安靜的靈魂,話很省,心很寬,感受細膩,非常善良,而且毫不吝嗇和別人分享生命。三年多前,她把這些文字結集成為《樂雙祈》一書,當中有這句:「有這麼多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不枉此生了。」 從不吝嗇 分享生活點滴 早前因為新繪本推出,想找芷琴問意見,方知她病情反覆,要入院接受治療,當時相約友人一起往探望,可是因為丈夫突然要動小手術,暫時擱下。這個禮拜想着要行動,忽然便接到消息…… 我這半生不熟的朋友,已經沒有機會親口對芷琴道謝了,只能藉文字來寄意。 彷彿感到,你會給我一個淺淺的微笑,然後彼此不知道再要說些什麼。 懷念你,感謝你為這個世界帶來的美好。 有這麼多愛你的人,和你愛的人,不枉此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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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雞媽媽:小鳥愛的教育

養小鳥是2014那年的朱家大事,簡單說是人棄我取。家庭會議上,爸爸媽媽解說照顧小生命的責任,沒完沒了;兩小則舉起小手要實踐民主權利,急不及待。從此,添糧換水、清潔籠子、冬天加被保暖,成為兩小責任。除了清潔籠子做得不夠好、常被大人找麻煩外,還算負責。 小鳥是孩子的繆斯,引發大量創作,有畫的、揑的,也有寫的,更是哥哥好幾年的班上短講主題,後來連我都不禁笑問:小鳥不嫌煩麼?兩小都疼小鳥,但哥哥肉緊一點。他到圖書館找養鳥指南,讀到小鳥原來能學習親近主人,樂透了,天天試一個新法子來跟小鳥互動,祈求牠們有天站上掌心。可惜這是單戀。無論小子耐性多大、用啥來哄,牠們不站就是不站,只有一隻特別愛啄他的小指頭。他叫牠「可雀」,可愛的小雀。 寵鳥兒甘願被啄 甘願被啄成為小子唯一能親近小鳥的方式,後來因為十指痛歸心,他改為提供鼻子。 大人勸阻、甚至恫嚇會破相,可是不一會又見他傻傻地把頭貼籠邊,既痛且愛。這幾年,小子的鼻頭何時都有一個個小傷口,是寵鳥兒寵出來的。後來我們坐沙發不經意朝鳥籠方向伸腳,雀兒趕緊伺候,等着來咬,我向小子抱怨:也是你寵出來的。 今年冬天來得特別遲也特別急,一忽兒熱得穿短袖,一忽兒冷得打哆嗦,教人措手不及。年底,女兒隨團往廣州演出,照顧鳥兒的重任落在兒子身上。某天他告訴我,可雀不知怎的沒興致咬人;那時我在廚房大龍鳳,只虛應一句笑話,誰知這是疏忽。聖誕翌日,我們甫從外面歸來,便看到可雀倒在籠中,小小身子虛弱得連一呼一吸都吃力,病得很重了。 晚上慌亂。這邊廂把可雀抱進溫暖的小盒子,那邊廂徹底清洗鳥籠,擔心另一隻小鳥受牽連。爸爸上網找假日辦公的小鳥醫生,只找到翌日開診的。小子忙這又忙那,還不忘說話安慰雀兒,難得歇歇,卻又擔心得哭起來。 可雀是在晚上九時許死掉的。兒子看時,先驚訝牠這麼冷,繼而怯怯地問牠怎麼這樣硬?再然後,一股從內湧出的悲憤,化成兩聲淒厲的長嚎,破胸而出。他全心全意,哭得不能自己,媽媽只有緊抱。待哭倦後,我試着告訴他:可雀因失去求生能力來到我們家,可是牠本該飛天上,以後牠有機會了。 「真的嗎?」小子噙着淚問。 「只要你認真相信,牠就會。」 沒有人知道那個世界,但我相信,善良的願望能實現,也能療傷。 愛的告別式 祝福自在飛翔 小子寫了一張卡,有懷念、有道歉、有祝福——祝福可雀在沒有人類的地方自在飛翔,找到「暖雀」(「暖男」雀鳥版)活得幸福快樂。我們辦了小小的告別式,連卡片和可雀一起埋葬。 翌日,女兒從內地捎來信息,在日以繼夜的排練中,不忘提醒我們照顧好雀兒。我們待她完成演出,才告之噩耗。小妮子以不捨演出友伴的淚水完成2018年,又以死別小鳥的淚水開始2019年。在回家的直通車上,小淚人向我討紙筆,畫中的可雀成為一隻蛋,是雀爸爸雀媽媽的寶貝,還有親愛的哥哥和妹妹。 有關死別,從來愈愛愈痛;但有能力去愛,本來就是福。感謝可雀帶來的生命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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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雞媽媽:風吹着你,也吹着我

「風吹着你,也吹着我,本來無分,你與我。」 這是作者楊瑾在繪本《風吹過,粟米田》寫下的字,正好為樂施會新推出的兩本繪本點題。從本土到世界、從城市到鄉郊、從豐盛到困乏、從荒謬的揮霍到被鹹水吞噬的家園……終於有繪本用優美的圖文把香港孩子結連到重要的世界議題上,讀到我們有份參與的不公,以及我們有份造成的災難。更重要的,是讀到每個小朋友都是「世界小小公民」,雖然微小,也能掏出勇氣,把世界變得更好。 有人吃不飽 有人吃不完 《風吹過,粟米田》(楊瑾文,陳碧儀圖)是一首溫柔慈悲的詩,乘着風,絮絮念着粟米的故事。風中有孩子在粉嶺的粟米田上跳又笑,也有孩子在戲院門外捧着爆谷塞了滿嘴香甜。風中有被驅離巴西熱帶雨林的原住民,家園被變作粟米田賣錢;也有旱災下的肯尼亞人,滿目裂土,粟米和人都快要倒下了。美國飼養工場的牛早忘了風中的青草味,牠們都被迫吃粟米,快快長肉快快送進屠場。風中有住大樓的孩子,滿桌子吃不完的菜和肉…… 「同一天空下,有人吃不飽,有人吃不完。」 「妖怪」只有小孩才看到? 《妖怪吃掉我的家》(陳凌軒文,Tina Ko圖)把香港和快被淹沒的遠方小島拼在畫面兩邊,兩邊過着很不同的日子,但都有能看到妖怪的小孩。Tina筆下的妖怪可愛又可恨,細心的小讀者會發現牠們都來自城市——有從冷氣機口冒出、有拖在汽車排氣管外、有從烏卒卒的工廠煙囪鑽出來。牠們一一跨過繪本的對頁,也跨過地球的陸地和海洋,到遠方偷走糧食、啃咬房子、召喚大水。小孩奇怪大人怎麼總是看不到?也許他們只是不願意看到。 說穿了,這些都不是遙遠的幻想,故事裏的惡果也不只在遙遠的地方發生——小朋友,你知道自己每天喝水,其實也是喝微膠粒嗎? 在《風吹過,粟米田》,人們在超市門口發起運動,舉起各式標語:「香港人唔係大嘥鬼」、「多吃菜,少吃肉,可持續」、「立法規管,Bye Bye剩食」。在《妖怪吃掉我的家》,小孩鼓足勇氣關掉每晚牀前亮起的小夜燈,從微小處開始行動,要跟所有的小朋友一起打妖怪。 大家都要鼓起勇氣面對問題,因為——風吹着你,也吹着我,本來無分,你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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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雞媽媽:學生自殺的「十二味藥方」

中四學生之死,陪審團一致裁定死於自殺,並且提出十二項預防建議,包括「學校須引導學生正面思考、面對逆境」、「加強老師與家長的溝通」、「班主任應有清晰指示,對表現與平時有落差的學生多加關注,有需要的時候要求社工跟進」、「為訓導老師提供專業培訓,不應用慣常做法處理學生問題」、「沒迫切性就不要告訴學生未確實的處分」…… 看罷戚戚然。這十二味藥方裏頭,很多都是常識,不少更早就流傳在各式官方指引和小冊子中。一條條年輕的生命提前謝幕,每次都換來更多指引,儼然一道道平安符。問題是,它們真箇是拯救孩子生命的平安符,還是保護大家良心的「免責條款」? 不應把焦點放在老師對錯 網上對前線老師的處事有很多責難,我可不敢輕言批判。畢竟,晚上那通致電學生家中的電話,可以是愛之深責之切的表現,也可以是粗暴高壓和極端不敏感;而後來拒絕到醫院安慰,可能出於避免刺激家屬情緒的善意,也可以是單純的冷血和逃避責任。縱使人人各有解讀,但真相大概只有老師自己一人知道了。倘若是後者固然可恨,但如果真箇無愧於心,我衷心祝福他早日釋懷。 重要是,當不幸一而再、再而三發生,除了責難一個人,我們更該思考整個社會的氣氛和制度究竟出了什麼問題,以致有少年竟然覺得「踏出那一步更輕鬆」,有家長和老師眼裏只看到孩子的過錯和不足,卻看不到他們一隻腳已經跨到欄杆上。 自殺率升 當真無關教育制度? 香港大學防止自殺研究中心九月公布數據,指2016年15至24歲全日制學生的自殺率,較2012年增加七成多。2016年,本港共有29宗學生自殺案;也在同一年,官方委任的防止學生自殺委員會向教育局提交報告:雖有兩成四個案涉及學業,但無證據顯示自殺成因源於教育制度。 不源於教育制度嗎……?此城功課量之多叫人咋舌,評核模式鼓勵囫圇吞棗,所謂的長假期堆滿功課或試前溫習,精英班補習班興趣班各種比賽頭銜鼓勵廝殺式競爭,老師被擠壓得再難騰出心力去關懷學生,Band 3的怕被放棄、Band 2的拚命上游、Band 1的怕跌Band……學校和家庭都患上嚴重焦慮症。 我們不應對死因庭報告有錯誤期望,但也不該滿足於「加強溝通」、「正向思考」這些永恆的「藥方」。而在真正改變發生之前,至少提醒自己:無論是家長、老師、社工、朋友、保安、路人,嘗試感受關懷身邊的人,不要容許自己習慣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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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雞媽媽:我家來了一頭大象

家逢巨變,小孩常常最後一個被知會。「他年紀小,講都唔明。」「我已經夠煩了,沒時間理他。」「他最好什麼都不知道,往後的事我會慢慢處理。」「大人的事,小孩最好別管。」彷彿大人不去說穿,孩子便依然是無憂無慮的孩子,一切維持現狀。 可是,對於家裏的氣氛轉變,孩子真的一點也不知道嗎?社工們分享他們接觸的孩子,教人好不揪心 家逢巨變 小孩以為錯在自己 有的孩子以為自己做錯事,甚至嘗試「講價」,寧願放棄心頭好也要「交換」父母留下。有的吃力地討好留下來的家長,擔心連他/她也會失去。有的變身超人保護爸媽。有的化身小火龍到處噴火,自製危機爭取注意,迫使大人停戰。有像小刺蝟那樣豎起一身尖刺,拒絕別人同時拒絕受傷。有人倒退成為吃喝拉撒要人操心的寶寶,祈求重奪爸媽的愛。有的夾在大人中間變成磨心,小心翼翼怕說錯話。也有小孩乾脆「關機」,抑壓情緒,橫豎叫得聲嘶力竭也沒人搭理…… 我們把這些小超人、小刺蝟、小火龍和巨型寶寶,統統放進繪本裏,叫作《我家來了一頭大象》——問題就在眼前,卻因為太棘手太令人難受,大人不願意觸碰,甚至裝作看不見;終於,一頭莫名其妙的「大象」擠進來,大喇喇地擋在親子之間,成為「the elephant in the room」,教大大小小都孤單。 讓孩子知道「you will be OK」 這是我和陳琴詩為社聯創作的繪本。兩個愛繪本的記者媽媽藉訪問採集故事,再借插畫師徐羨曾的畫一一呈現,希望孩子感到有人明白,更希望伴讀的爸爸媽媽能夠理解孩子,並且讀懂導讀裏曾潔雯博士的話:誠實是最好的對策。至於作為過來人,臨牀心理學家何念慈也有補充:對孩子坦白,為的是穩住當下的慌亂,而非為自己療傷,所以千萬不要把自己的苦水傾倒在孩子身上。 對於孩子,大人有種責任:讓他們知道,即使爸爸媽媽之間發生了複雜的事,「you will be OK」。 事情再複雜,you will be OK——假如大家都能真誠面對,用心重繫彼此,無論留在家裏抑或不得不離開,不要讓愛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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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雞媽媽﹕讀《拾香紀》──原來回憶就是愛

兩個孩子一個剛升中,一個念高小,都在追看章回小說了,不過每天臨睡前,我們還是盡量抽時間共讀。這樣做的原因,有時是為了給好書「打廣告」,「媽媽來念一章,看你們誰有興趣明天帶回學校接着讀」;有時是希望拓闊大家的閱讀領域,以免天上的金庸老先生太忙;有時是單純的想一塊兒經歷一本書的世界、一趟文字的旅程。 每句盛載城市共同的悲喜 最近完成的那本叫《拾香紀》,是媽媽期待好久的共讀。我們,藉着陳慧向此城傾注的愛,與孩子一起回溯香港人的來時路。 從第一章〈事〉開始,這書就把兩個孩子深深迷住了。它把整個家族史濃縮成為簡潔的敘事,「四海是家裏第一個向宋雲叫『媽』的人」、「阿桂的女兒浮在又高又大的塑膠水桶裡,桶裡裝滿B座所有人要用的水」、「連城原本以為工人罷工是好事」、「『綿綿雨』就在那個晚上永遠消失在人間」。每一句都留下餘味,每一句都教人忍不住追問,每一句都盛載着此城市共同的悲喜。 我們讀着聊着。 你們記得四海小時候遇上的石硤尾大火嗎?我們在美荷樓看過展覽介紹啊…… 因為制水,人人家裏都有大水桶,你們其中一個姑媽——那時才是個小妹妹,在提水桶回家途中被車撞倒的…… 罷工後來演成六七暴動,即是恩惠姨姨耗費很多心血籌拍紀錄片的那件事…… 從此你們只能在維港上空看到煙花,然後那些很豪華的煙花,又因為一宗意外,變成很多香港人心頭的痛…… 關燈前,孩子眼仔亮晶晶,興奮地說:「這本書真的好有意思﹗可惜我講不出它好在哪裏。」 早超越好看與否層次 對媽媽來說,《拾香紀》早就超出「好看/不好看」這命題了。它扣上我的來時路,然後再扣連我們帶來的孩子,繼續跟此城命運交織。 「我,連十香,生於一九七四年六月五日,卒於一九九六年十一月二十五日。」猶記得當年翻開扉頁已然凝住。連十香跟我同年生,她死去那年我剛結束學生生涯。只是那以後,我又活了很多年,跟七百萬沒死去的香港人一起,見證此城更多時刻,躁動的、傷懷的、荒謬的、絕望的、掙扎的、離不開的…… 原來,回憶,就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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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雞媽媽:功利的主流教育

話說《非同凡響》是關於特殊教育需要兒童的電影,但我彷彿看到一面鏡子,映照出主流教育中愈來愈令人不安的功利氛圍。 故事主線在特殊學校發生,音樂老師訓練SEN學生與其他學校的義工合演音樂劇。義工當中,有為討好帶隊老師而來的名校女生,也有因操行差而被迫將功補過的Band 3男生,他們各有動機,只是動機統統跟眼前單純的SEN同學無關。 讀書為考試 試場成廝殺場 電影裏名校女生的互動,現實得教人心寒——與SEN同學互相介紹時笑容滿臉,活動完結卻躲入廁所搓洗握過的手,待帶隊老師問起參與感想,大家得體地分享「寶貴得着」,「誠懇」得可怕。這樣當義工當然不持久,名校女生很快只剩女主角一人。後來她因為排演缺席補習,借筆記時被同學拒絕,「字太草你看不懂的」、「我忘了帶筆記回來」…… 理由形形式式,都是為了遮掩那個沒說出口的真相:服務為加分,讀書為考試,試場原是廝殺場,幫你即是剝削自己,誰會這樣笨? 然而,與其急着批判學生功利,不如回看教育她們的大人。有一幕戲,名校校長在會議中提醒老師加緊操練,因為學生升讀大學比率下降,然後不屑地說:「但?家啲學生好fragile(脆弱),郁啲話自殺,希望各位老師催谷嘅時候注意用詞。」彷彿換上溫和用語就可以放心催谷,學生不會跳下來。 《非同凡響》電影劇照 用心生活 人生不止大學路 現實比劇本殘酷。朋友女兒當上中學生才一個月,回家轉述老師上堂說的話:別以為離DSE很遠,現在不努力,日後考不上大學,結局就是瞓街。我聽了揪心,真想告訴班上孩子,人生從來不止大學一途,用心生活,無論走上哪條路都有意義。至於老師其實有很多種,有些教導我們明是非,有些滿載人生智慧,有的有容乃大,有的慈悲柔軟……倘若同學遇上的老師只有學科知識,從他們身上學習學科知識就夠了。 《非同凡響》教我印象最深的,不是SEN家長的錐心分享,也不是最後的音樂會演出,而是一位媽媽對名校女兒說的體己話:取消無關學業的活動,專心爭取升讀名牌大學的機會,今天的艱苦是為了他朝有選擇。聽着,我悚然一驚,「為了他朝有選擇」這話,自己好像也跟孩子說過,只是那時沒想到,這種思路結合焦慮意識後,會被推到極致,演成另一種殘忍。 電影展示了另一條路:男主角是Band 3學生,開始時千萬個不情願,但在服務過程中發現自己的熱情所在,決定退學轉修專業攝影,因為「不想再浪費時間」。原來學生也有很多種,不是人人都需要DSE。 我沉吟了,對於何謂有選擇,添了新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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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雞媽媽:了解親密的「陌生人」

看Viu TV實況節目《最熟悉的陌生人》,陳淑莊到訪前外傭阿華在印尼的家鄉,匆匆學了幾句印尼話,就被丟在當地街市獨個兒買菜。攤檔擺滿各種異色蔬果和香料,令人眼花撩亂,即使最熟悉的香蕉也忽然變得陌生(它們不是一梳梳的賣,而是彷彿剛從樹上跳下來那樣大剌剌的整串放地上)。完成任務,Tanya把蔬菜遞給阿華檢視,阿華看了連連驚呼:「怎麼這樣貴……?你畀人呃了!」 跟家中女傭易地而處 陳淑莊尷尷尬尬,阿華真誠肉緊,把我逗笑了(其實鏡頭還捕捉了不少可愛又窩心的小互動,舞台出身的陳淑莊自有魅力,連阿華也好像有某種天生喜感,好看!)。很多朋友外遊時都愛逛街市,看我們習以為常的生活場景落入別個文化中,會變成怎生模樣,甚至不介意被騙一下當交學費。只是,假如我們不是遊客,而是離鄉別井的家庭傭工,滿目陌生,只有幾句傍身用的廣東話,拿着老闆的錢戰戰兢兢,不知從哪裏開始…… 我常常覺得,僱主和外傭矛盾多多的其中一個原因,是我們都低估了彼此適應的難度。香港有舉世聞名的狹小家居空間,有非常密切同時充滿暗湧的家庭關係,假如我們在當中塞進一個異鄉人朝夕相對,卻又不認為要花半點心神稍稍了解對方……確實是某種天真。 節目引觀眾認識「陌生」文化 節目的前提很簡單,像陳淑莊和唐寧等幾位香港僱主/前僱主在節目中說:「去看看她們的生活。」攝製隊有強大的善意,細水長流地展現外傭的家鄉生活,她們的經歷、她們的家庭關係、她們為所愛作出的犧牲,還引領觀眾撥開偏見,認識她們的文化,譬如纏頭巾代表謙遜的美德、齋戒是為了感受飢餓從而開啟助人的心窗,至於印尼的新年賀語竟然是彼此互道「對不起」,因為諒解過後才能重新出發……本地僱主多形容印傭愚魯,這刻我倒為了我們過於聰明的「恭喜發財」而感到汗顏。 這趟探訪旅程也讓曾經親密的兩地人重新體認,「她們(外傭一家)有一種親密,是我和媽媽所缺乏的」,「You(僱主家的女兒) don't come from me, but you come from my heart」,「我怕知道得愈多愈內疚,我借走了別人家中的風景」,「每次Eva放假回來我都會特別開心,這種開心已經超越了少主跟工人的關係」……十五集我看了一半,感到流暢用心,真誠而不煽情,而且牽動思緒與思考。我會上網把之後的集數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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