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雞媽媽:願世界變得更好 值得孩子擁抱

執筆時我兒剛踏入十二歲,正好是分水嶺——小童八達通要學生版,坐飛機要全票,正正式式是少年人了。 這少年人依然常常害媽媽跳腳,情景多種多樣,包括:英文考試當前卻錯溫中文、書桌和書架令人啞然的亂象、無數次的遺失和遺漏。近日天氣轉涼,翻箱倒櫃找不到爸爸的保暖內衣,好不容易才發現,原來一件藏在傻小子的髒衣服堆裏,另一件他一直穿在校服下面。某天放學,妹妹指着哥哥豪邁地丟到地上的臭襪子大嚷:「哥哥又著咗我對襪呀!」從妹妹的小襪子到爸爸的大碼底衫,小子全部照穿如儀,據說這叫骨格精奇,或屬武林奇才。 令人沮喪的卻是,我們努力教好孩子,鼓勵他們出去擁抱世界,世界卻愈來愈不堪。 可幸這些都是小節。某回聽一位中學校長的講座,提及大人罵小孩亂丟襪子時太兇,待他們品德出問題時卻總是太遲疑,力度不符比例。小子立時得意,轉頭悄聲提醒媽媽,日後罵他的襪子時要留力,否則出大事時「無貨交」。我笑了,有恃無恐說不怕。實情是,這孩子小事懵懂,可是有關是非對錯,多少已經在心中建立起自己的一把尺子。那把尺子縱然稚嫩、縱然有待考驗,但是媽媽有信心,正直善良的方向錯不了。更何况,倘若出事的是品德,更不能單靠吵罵了事。 令人沮喪的卻是,我們努力教好孩子,鼓勵他們出去擁抱世界,世界卻愈來愈不堪。權貴的大話源源不絕、參選權忽然不屬人權、不喜歡的會議就由黑衣人阻撓至流會……卑鄙果然是卑鄙者的通行證,大人們大言不慚,還要罵沒證的人不識大體,不知包容,不懂自重,說來面不紅氣不喘。 然後,當周遭都是濁水,愈放不下的人,吃的苦頭愈多。 往前看,我祝願孩子永遠健康快樂,增長智慧,也貪心地希望未來的世界會變得更好,更值得美麗的孩子擁抱。至於如何從容面對當下世情,說實話媽媽也不懂,我們必須一起學習。也許,孩子自能摸索出與世界相處的方式;又或者,他們會反過來成為我們的老師。一如那三位經過牢籠洗禮的少年人那樣,用失去的自由,給人們帶來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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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雞媽媽:莊梅岩和Mila

劇作家莊梅岩,是《外傭——住在家中的陌生人》受訪者,也是書中唯一容許攝影師用紀實方式拍攝家庭生活的香港僱主,幸運地,她當時的外傭Okah也同意拍攝。那些機會很重要,它讓我們透過影像,探索僱主家庭這個公私領域交錯的奇異空間——既是僱主的私領域,也是外傭的工作所;而香港的住宅以可恥的尺數聞名於世,親密和陌生之間更難找到安然的分界。身處其中,莊梅岩坦蕩蕩的真性情和對人性的細膩觀察,成就了全書的第一章。簡單說,沒有她,這書不會是現在這個模樣。 沒想到緣分種了下來,還長成一齣小型歌劇Mila。 亞洲協會香港中心為慶祝成立五周年,製作室內歌劇,邀請莊梅岩編劇本,在她的推動下選取外傭題材。莊挑了一個深沉的角度來述說故事。台上四人演出五個角色,除了最後一幕出現的靈體,便是一家三口和菲傭Mila。四個人都傷痕纍纍,各有苦衷。 亞洲協會圖片 「我們讓兒子跟她獨處——我們至今僱用的第十三個陌生人。一如既往,我們只藉着履歷表知道她,可不知道她真正是誰。我們學習容忍,我們學習接受失望……信任或不信任,已經不能再問了。我們只能信任。」僱主夫婦陷入失溫的伴侶關係,背叛和被背叛的同樣憤怒,而外面是令人窒息的石屎森林和沒盡頭的工作,回家則是滿目哀傷的外傭,日復日煮着硬如砧板的炒蛋和味如嚼蠟的火腿……夫婦倆分別誦唱:「如果有人要從露台躍下,那只能是我。」 然後,在Mila端來的炒蛋中,被揪出一根足以借題發揮暗示背叛的長長髮絲,這家庭一切維持虛假的努力,立時崩壞。 為什麼看不到絕望中的兒子? 這是劇中教我最深刻的一句自白:「他們在把玩一根頭髮,為什麼看不到絕望中的兒子?!」目擊夫婦倆唇槍舌劍,Mila心中呼喊。自小女兒在家鄉墮河亡,她便背負着最要命的一種內咎——缺席媽媽的內咎。也許正因如此,她是劇中唯一能感受僱主小孩的人。那孩子如行屍走肉,每次出場都機械地捧着課本,要求到露台透氣,「我個腦實到好似嚿石咁,除咗其他同學啲分數我一樣嘢都唔記得,我真係好辛苦」。但爸爸媽媽聽不到,他們心裏盛滿苦水,都快要溢出了,哪裏還有愛的能力,即使急需承載的是最親愛的兒子? 這是外傭的悲歌,離鄉別井,寄人籬下卑微的活着,同時把兒女留在自己看不到地方長大,甚至死去;這也是很多受困此城的人的悲歌,明明身在家中,卻孤寂失聯,好不寂寞。 莊梅岩說,這劇獻給所有為愛飄洋過海的陌生人。無論離家抑或在家,毋忘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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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雞媽媽:走難就是走難

小四上學期預備考試時,平素「自動波」溫習的女兒求救,說常識課文很深要幫忙,據說「最難啃」的是「香港變變變」單元。 內容論述割裂 只能強記 「香港變變變」共3課,從遠古談起,以回歸作結。一課講地區古蹟,一課講社會變遷但主打房屋發展,還有一課講經濟——那是小漁港幾度「變身」,從轉口港過渡到工業城市,最後「發迹」成為國際金融中心的那套論述,我們都耳熟能詳。 翻完課本,我明白小妮子的痛,這單元覆蓋廣、資訊多,全部蜻蜓點水,事件之間的論述割裂,儼然一塊塊失聯的小碎片。 小學雞只能囫圇吞棗全部強記,難怪消化不良。 譬如香港人口在1950年代打後大幅增加,課文兩處這樣描述—— 「1950年代,香港不少建築受戰爭破壞,加上當時有很多人由中國內地移居香港, 部分人在山坡搭建簡陋的木屋作為容身之所……」 「香港人口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急速上升,為市場提供大量勞動人口。商人看準時機,在香港設立製衣廠、玩具廠等,製造業自此興旺,香港漸漸發展成工業城市……」 百萬人甘願冒着生命危險,離鄉別井來到香港,究竟為什麼?香港人口急速上升,只是因為二戰?所謂「看準時機」的商人,不也是把資金和技術帶到小島的難民嗎? 這些敘述之所以成為碎片,因為都缺了一個關鍵:詳盡的話,可以數算中國近代的苦難,包括1950年土改、1957年反右運動、1958年大饑荒,以及始於1966年的十年文革,它們引發4次大陸來港的難民潮,是香港人口急劇上升的主因;倘若因應小學雞的認知能力作調整,至少也該用「逃難」二字取代「移居」,再加上「大陸政局不穩」——這合共8個字,有那麼難寫進課本嗎? 網上圖片 報道指,內地有即將推出的新版初中教科書,不再讓「文化大革命」單獨成為一課,改為合併進「艱辛探索與建設成就」的課文內; 有社交媒體展示疑是內地博物館的解說照片,把50至70年代內地民眾「大逃港」的歷史定性為「赴港就業風潮」,即是說:無乜嘢嘅,都係搵工啫。 走難就是走難,如果連這個也無法明明白白地講清講楚,讀歷史來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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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雞媽媽﹕孩子看老師

回家路上,小妮子忽然煞有介事地說,她的「我的志願」有最新排名,曾經大熱的演員和動物照顧員降級為「公餘興趣」,至於全職工作則繼續有老師和警察兩個選擇。猶記得不久前警察排首位,這次卻下滑了,由教師頂上——為什麼?不瞞你說,媽媽腦中閃出很多時事,但明顯是想太多,因為小妮子氣定神閒地答:「在學校遇上了好老師,X老師不罵人,她用教的;她要求很嚴格,但解釋得清清楚楚,這樣教小朋友很好。」 我家兩小的成長很幸運,沿途遇上不少好老師,包括教了女兒兩年的Y老師,「她很用心,很着緊我們,為我們做了很多事情。只是有時太着緊,把一些應該由同學負責的溫習也攬到自己身上。如果可以再放鬆一點,她就很好很好了。」那麼另一位教主科的Z老師又如何?「她介乎X和Y老師之間,有時很急,但又不算太緊張。她常常在班上說笑話,很搞笑。」 女兒去年跟我提過,Z老師說她跟鄰班老師「鬥氣」,要在科目表現上超越他班上的同學。精靈的小學雞都知道那是用來激勵人心的小計謀,但依然興致勃勃地投入參與。 孩子對老師的看法當然不全是正面的。曾有代課老師教小妮子非常懊惱,「很多課文都沒教,教了又說得不清不楚,我們學了像未學過般。」公道點說,代課本來不易,但最教同學憤憤不平的,卻是那位老師彷彿志不在此,幾次用權威「借走」同學手上由別科老師預備的私伙筆記。兒子也遇過糟糕的老師,家長從很多同學的描述中重組「案情」,理出一個容易情緒失控的大人模樣。然而,孩子的證言常常被無視或輕視,即使認真向學校反映,也未必能得到妥善處理。 回頭看小妮子認真點評,媽媽真驚訝。猶記得一個可愛到不成的畫面:一臉童稚的小不點俯伏地上,讓十來隻恐龍玩具圍繞自己——扮演給「學生」默書的「班主任」。原來一個走神,娃兒已經悄悄長大,眼睛雪亮地觀察起自己的「同行」,而且說得頭頭是道。 這陣子,我家兩小念的學校都辦家長日,老師和家長討論孩子的表現。我想像,幾時可以倒過頭來,由孩子討論老師和家長,給大人一些有用的建議?如果能虛心地張開耳朵,會發現童言裏也有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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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雞媽媽:「大人都唔聽小朋友講嘢嘅」

有一句話,是孩子常常對我說的,就是「大人都唔聽小朋友講嘢嘅」。說這話時,語氣有種童稚的無奈和無力感。 充滿無力感的童言童語 說這句話,有時是因為,校巴上的空調冷得教人打冷顫,他們告訴校巴姨姨,卻被責難多嘴和自私;有時是想向老師解釋,剛才丟膠擦的不是甲同學而是乙同學,換來的是老師的瞪視;有時是買麵包時告訴店員不必入袋,店員瞄一眼繼續把麵包往袋裏裝;有時想向爸爸媽媽撒嬌,說今天在學校被欺負了,但未開口就被大人的連珠發炮淹沒——怎麼枱面沒收拾好?功課未做好?書包隨處丟?……一樁接一樁,那張「做不好」的清單彷彿沒有讀完的一天。 我曾經悄悄旁觀別人,發現孩子提出意見或困擾,大人多數虛應着,甚或是完完全全的漠視,徹徹底底的聽不見。然後我猜自己大概是同一個模樣。 「不過是孩子氣的話吧。」 這樣說好像有點道理,畢竟孩子的傻話一天到晚那麼多,大人要是事事認真起來,恐怕會像遇上吸星大法,真氣頃刻殆盡。有些話錯過了,最多惹來孩子不爽,又或者愈來愈不願意分享(認真想這樣其實已經夠糟糕了)。但如果,我們錯失的竟是孩子的抑鬱求救信號呢? 「媽,我能去看心理醫生嗎?」 「那是腦袋有問題的人才去看的,你沒事幹嘛去?」 網上一則漫畫,畫者自述說﹕從很小的時候,腦袋就充斥着各種自我否定的想法,不時想像自己死掉的樣子,假想空空如也的喪禮。有次控制不了情緒,被媽媽批評態度差,她當場便逃家了。跑到街上,女孩一味盯着往往來來的車子,以及,自己的一雙腳。這件事情後來被媽媽拿來「娛賓」,成為「家族趣事」﹕「她那時逃家,最後是自己回來了。哈哈,你還記得嗎?」翌年,女孩企圖自殺,吞下二十粒安眠藥昏睡半天,結局是沒被人發現。她努力整頓自己,再鼓起勇氣向媽媽問── 「媽,我能去看心理醫生嗎?」 「只是發生了什麼小事吧,解決了就沒事了。」 認真聆聽 別漠視求救信號 香港的家庭常常被形容為child centered,什麼都以孩子為先,事事繞着小不點團團轉。但,令大人忙昏的,究竟是我們眼中小朋友的需要,還是小朋友真正的需要?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張開耳朵,認真聆聽那些微小的聲音? 從九月開學至今,香港已經有九宗學童自殺事件,最年輕的十一歲,最新的一位十五歲。他說:「因生活不開心、不如意,所以去另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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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雞媽媽:裝作沒看到

和朋友談起欺凌這課題,想起《裝作沒看到》。這是日本夫妻檔梅田俊作和梅田佳子的作品,原作面世差不多有二十年,但裏頭的情景和情緒,依然準確回應生活而不過時,教人沉吟再三。這繪本重甸甸共二百多頁,炭筆鑿痕粗獷用力,也突顯了不一樣的沉重。 「有一次,阿土剛好打了個噴嚏的時候,『討人厭』四人組,剛好經過。」 這句話,開展了在「我」身邊發生的連串欺凌。欺凌對象,先是在很不方便的時候打了噴嚏的阿土,然後是被誤會打小報告的「我」(故事中的「我」是平凡怕事的小男生),再來是不幸碰上「我」鬧情緒的小黑貓,接下來輪到被阿土在激動中打死的烏鴉…… 但最教人出其不意的,卻是書中最後一位欺凌對象——他正正是故事開初,對同班同學做盡可惡事情的「討人厭」四人組之一。他在小學威風八面,遇上中學生卻吃大虧了。 打破欺凌循環 仁者必有勇 被欺凌之後,隨便挑一個更弱小的來發泄,往往最快捷省時,所以孩子這邊廂被欺負,那邊廂也可能自覺或不自覺地在欺凌。你也許可以叫這作「黑吃黑」,但我又始終相信,孩子本來都是善良的,只是不知道更好的方法。欺凌是一種要破除的惡性循環,破除需要超乎尋常的勇氣。 扮演書中良心的,是開攤子賣零食的黑輪大叔﹕「你欺負小貓就覺得爽了嗎?這樣心情反而會更糟吧……反覆做這種事,到頭來只會難過而已呀。」但這位大叔不僅會說漂亮話,他還身教,最後換來檔子被砸的麻煩—— 「就算這樣,我也不能裝作沒看到。不然心中點燃的燈火會衰弱下去啊。」 視而不見 騙的是自己 遇到欺凌,大人該介入嗎?怎樣介入?這些真是大哉問。但我想,我們起碼該把繪本中的父母反應拿來當反面教材,引以為鑑。他們隨隨便便就打發了孩子的求助—— 爸爸說﹕「別跟那人扯上關係就成。」 媽媽說﹕「你只要用功讀書,那種孩子就會遠離你啦。」 故事裏的阿土最後轉校,「我」為自己曾經「裝作沒看到」耿耿於懷,像被刺一直扎着。在畢業典禮的綵排上,他想到小學生涯即將結束,一個衝動站上椅子,在全校師生前大聲告解—— 「因為我沒有勇氣……所以看到朋友被霸凌……總是裝作沒看到…… 「遭到霸凌,居然只能轉學……這實在太不合理了…… 「帶着這種心情成為中學生的話……我不要這樣,所以……」 所以……不要讓心中點燃的燈火衰弱下去。 作者簡介:愛採訪愛孩子,出版作品包括《壹家傻蛋》、《我們的同志孩子》、《死在香港》(合著)。家有兩隻「小學雞」,心願是在這個人人愁着臉當爸媽的年代,努力做好相信孩子的樂媽媽 文﹕蘇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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