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職爸爸:再論教科書:昔日熱血今安在哉?

《老課本新閱讀》(網上圖片) 手頭上有好幾本民國時期教科書的復刻版,其中一本是《老課本新閱讀》(天地),作者鄧康延,他是少數認真研讀分析民國時期教科書的中國大陸作者。有一次,他在雲南一個舊市場中找到一本民國課本,隨手翻看,但覺「紙上風動」。「莫放春秋佳日去,最難風雨故人來。」他為此動容。 民國的教科書,絕少受官方思想干擾,也沒有來自官方的品質檢定標籤(不同於今日香港)。百花齊放,優者勝,劣者敗。 凡個人之自由國家亦不得侵犯 早幾年,另有一本名為《共和國教科書》(譚廉、高鳳謙、莊俞編,新星出版)的民國教科書復刻版在內地出版,原文繁體字刊載,一度十分暢銷,收錄了1912年至1926年上海商務印書館出版的小學教科書內容。 該套書的初小部分,有《平等》一文,寫道:「共和國無階級之分,人人平等,受治於同一之法律……雖以大總統之地位,猶必緊守法律,不能恃勢凌人,一旦罷職,即與齊民無異。」又有《自由》一文,寫道:「凡屬個人之自由,不特他人不得侵犯,即國家亦不得侵犯,其尊重自由也如是。」 高小部分提到人權和國際道德之外,直指立法、司法、行政,各有權限,「惟君主專制,不適於今日之世界」。其他內容還包括《桃花源記》和《愛蓮說》等古文,介紹鴕鳥、顯微鏡、博物館、華盛頓和南丁格爾等文章,以及世界新聞大事的綜述,例如其中一篇即為《鐵達尼郵船遇險記》。 筆鋒常帶感情 教材常有熱血 一百年前出版的「國民教育」教科書,用文言文書寫,但觀念之開放與文明,猶遠勝今天許多教科書和高官講話。 民國教科書之可愛,在於翻讀之間,你感受到編寫者熱血沸騰,正撲面而至。西方世界幾百年的文明發展,作者寫來,顯淺而不膚淺,真有如梁啟超說的「筆鋒常帶感情」。 因為了解到今天教科書的現狀,所以想到民國的教科書,接着很自然想到自己小學時讀的課本。家裏有一本《高小精讀文選》(一九六七年,東方出版社,何其遠、梁釋文著,每冊定價港幣一元五角),是我唯一保留至今的小學課本。 這套書流行於六十年代至八十年代初,課文多為文言文,包括梁啟超早期用文言文寫作的《論自治》、翁森的《四時讀書樂》和歸有光的《甌喻》等。課文之後有小字印刷的註釋和語譯,註釋除說明詞義外,還會標明粵語讀音,如(爾)讀汝、(亟)讀棘、(易)讀繹等等。 書皮已破,書紙已黃。殘味尚存,餘緒不絕。事隔多年,再次細讀,讀到了字裏行間以外的人文風景。讀罷,居然沒有任何痛苦的回憶,只有深深的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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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誰是教科書的真正作者

周國平大約這樣說過:有些書表面像書,其實不是書,正如許多人只是表面像人而已。教科書,雖有書之名,但對許多人來說,教科書不是書。教科書更像一種工具,偏偏這種工具,對許多「用家」而言,用的時候不會帶來樂趣和方便,只會帶來許多年後「不想回憶,未敢忘記」的痛苦。 掌權者喜歡操控教科書,給教科書定下一套「標準」 教科書是一種把人磨成「部件」的工具,真正的用家,其實不是學生,而是掌權者。掌權者喜歡操控教科書,給教科書定下一套「標準」,因為他們相信,大家(很可能撇除了掌權者自己)都會受到教科書影響,而教科書可以令大家想法一致,而大家想法一致是「好」的。於是,在獨裁國家,教科書千錘百煉,別有懷抱。在北韓,數學教科書連計算加減題,也要強調姓金的領袖年輕時擊落了多少架敵國戰機。 香港教科書的「審查制度」 教科書頭上頂着一圈光環,神聖不可侵犯。 香港的教科書,有人為操控的痕迹嗎?記得我在女兒六歲升小學時,忽然對香港的教科書產生興趣,於是採訪了許多人,想了解「一本教科書如何誕生」,結果寫了近萬字報道。大略而言,教科書的源頭是香港的課程指引,那是香港大部分教科書的「天書」。負責編訂指引的,是獨立諮詢組織「課程發展議會」,委員由政府委任。「課程發展議會」之下設科目委員會,由教育局找來科目專家、學者、教師提供意見,再由公務員撰寫成詳細的課程指引,這份「吸納了專家意見」的指引,在邀請全港學校相關科目教師出席諮詢大會後,變成了正式的課程綱要。教科書出版商招聘的作者(不少是有關科目之資深教師)可據之寫成課本,經編輯修改,再交教育局評審。教育局評審分為「可列入教育局適用書目表」和「不可列入教育局適用書目表」。 教育局回覆我當日的查詢時表示:「政府向來不會主動評審課本,但出版商如想將課本列入教育局的適用書目表中,則可將課本送教育局評審。評審原則是課本必須切合課程綱要的要求。」意思是政府做的,只是頒發「優質」蓋印,而不是審查。 災難與災難之間的競賽 看過以上出版流程,大家有什麼想法?我的想法是,雖說政府不強制送審,但因為決定採用哪間出版社的教科書,多由各間學校校長決定,而學校不依教育局「適用書目」選書者絕無僅有,出版若不能通過當局評審,大半年的籌備約稿編寫,付諸東流,血本無歸,形同災難。顯而易見,整個評審制度,是一種名義沒有但「其實有之」的審查。 指引完全沒有註明編寫者,政府的理由是「太多人參與」 可是,誰知道一本教科書的源頭——課程指引,是誰制定的?誰能告訴我一個真名實姓呢?指引完全沒有註明編寫者,政府的理由是「太多人參與」。沒有人可以告訴我,誰應該獲獎,誰應該道歉。 想起科幻小說鼻祖H.G. Wells的話:「未來將是教育與災難之間的競賽。」問題是,當教育本身變成了災難,未來,就只能變成災難和災難之間的競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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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薯仔集體死亡之謎

馬鈴薯發生疫病,固然會壞死,不能食用。可是,災難的真正源頭不是疫症,而是當地種植的馬鈴薯大都屬單一品種。由於缺乏多樣性,一旦受到感染,群起死亡,當地佃農束手無策。 唉,薯仔尚且需要多樣化,何况人呢? 臉書,一如其他網上巨無霸,最可怕的地方是巨型到只此一家。 臉書泄漏用戶私隱風波,讓其股價一度大跌,其實在泄私隱風波之前,臉書的惡質演算規則愈演愈烈,作者不忿臉書暗裏迫使他們支付廣告費以維持「能見度」而紛紛跳船。臉書,一如其他網上巨無霸,最可怕的地方是巨型到只此一家,譬如臉書用戶全球超過20億,Google搜尋器市佔率高達六成,亞馬遜佔了全美網上交易額超過四成。規模效應、網絡效應和機器學習的回饋系統,讓網絡企業自自然然變得一家獨大。身邊的人都在使用同一種社交媒體,很顯然,你難以排眾而出,遺世獨立。 我們不知不覺,變成了單一品種的馬鈴薯,變得心胸狹隘,而且很可能因為一種病疫而集體死亡。 度身訂做內容 局限所見世界 當機器將我們的喜好一五一十記錄下來,再不問情由為你度身訂做「適合你看」的內容時,你已經無法選擇你能看到的世界。我們不知不覺,變成了單一品種的馬鈴薯,變得心胸狹隘,而且很可能因為一種病疫而集體死亡。 從單一馬鈴薯和單一網絡巨無霸,我們都可嗅到一種集權味道。 如果從生物學角度看,單一基因容易引發物種滅絕。北美有一種蟬,名叫十七年蟬,幼蟲蟄伏地下樹根處凡十七年,始出土羽化成蟲,另有一種名為十三年。無獨有偶,兩者都是質數,不能被二、三以至五除盡,有科學家推想,這是為了避開生命周期為二或三年的天敵生物。 社交媒體,表面好像鼓勵大家喜歡不同事物,但其實是將你局限於一個角落,而且告訴你這個角落有很多人,最終你既不能活在真正的大眾之中,因為你會有一種悖於常理的自大,但又不能在內心保持真正的特立獨行,因為在自大背後,你看輕自己,將自己看成只是躲一個小角落的群眾。 如今的教育,同樣糟糕,一方面要你脫穎而出,一方面只給你唯一一套脫穎而出的標準。 讓你自覺獨特 又不容許你獨特 蒙蔽你,讓你自覺獨特,但又不容許你真正獨特,是這種網絡機制真正的惡。 如今的教育,同樣糟糕,一方面要你脫穎而出,一方面只給你唯一一套脫穎而出的標準。其欺妄無恥,與網絡霸權一致。孩子,你想做一隻一模一樣的愛爾蘭馬鈴薯,還是一隻不容易被大多數數字除盡的北美洲十七年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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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好到出奇揭尾故

女兒最近跟同學迷上所謂「揭尾故」,其實就是一些恐怖和變態的推理故事,給了你一個結局,然後你要猜出為何會如此。譬如:一個人治病治好了,乘火車經過隧道時卻自殺了,為什麼? 女兒考我,但我很快就想到了答案:「他治好了失明,但經過隧道時一片漆黑,以為手術失敗,不堪打擊,選擇了輕生。」女兒大為驚訝,不明白為什麼這個表面正常、有時尚算溫柔敦厚的爸爸,「變態」程度竟然這麼高。 拿零分的最後還是拿零分 我也很驚訝,不明白平時非常膽小的女兒,怎麼突然就能接受這些殺人和食人肉情節。我正想稱讚她「長大了」的時候,女兒面色倏地一白:「爸爸,我突然感到好害怕,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儘管絕大部分「揭尾故」異常荒謬,十分可笑,在現實幾乎不可能發生,但是,在女兒某一刻的想像之中,這些荒謬,陡然變得恐怖絕倫。 人的腦袋十分古怪,可以自行補足幻想出來的所有細節和漏洞。為了減輕女兒的恐怖感,我決定盡我能力,提供幾個「好到出奇」的「揭尾故」。 一、有個考第尾的女生,雖然成績不好,但待人有禮,同學和老師都很喜歡她,有一次她在學校舉辦的生日會上許願說,希望下次測驗能考一百分而不是零分,考第一的女班長,暗暗下定決心要幫那女生,而且向她承諾,下次測驗她一定能拿到一百分。可是,結果,考第尾的女生還是拿到零分。為什麼? (答案:女班長收卷時悄悄把自己的卷和那女生交換了;可是,班主任也想幫那女生,於是又悄悄把女班長和那女生的卷交換了。兩次悄悄交換的結果是:考第尾的女生仍然拿零分。) 南極變態故事的終極版 二、失明丈夫與太太到南極遇險,太太罹難,他靠吃企鵝肉生存,其後獲救。一年後他到南極餐廳點了一客企鵝肉,吃了一口,馬上想自殺,為什麼? (答案:原來一年前遇難,是太太把自己的肉割下,訛稱為企鵝肉給丈夫吃,丈夫因而獲救。一年後,他吃了真正的企鵝肉,發現味道不一樣,推理出事情可怕的真相。) 三、失明丈夫正要自殺,大廚說,多吃一點才作決定吧。那失明者再吃一口,接着就沒有自殺了,為什麼? (答案:大廚一早知道失明丈夫和太太的「揭尾故」,情急智生,把自己的肉割了下來,失明人士一吃,發現「企鵝肉」味道果然如此,放下心頭大石。) 四、其實,大廚和失明人士的太太都沒有割下自己的肉,為什麼? (答案:失明人士的太太給丈夫吃的其實不是人肉,也不是企鵝肉,而是海豹肉,她只是為了離開丈夫而假裝遇險和死亡。她認識了新的對象,就是那間南極餐廳的大廚。大廚不是壞人,他見失明人士要自殺,知道失明人士錯誤理解那個「揭尾故」,於是改為奉上海豹肉,讓失明人士終於放下心頭大石,沒有再胡思亂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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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蒙格叔叔的大智慧

好多人相信,「股神」巴菲特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但是,這世界上至少有一個人不同意,這個人就是巴菲特的兒子。他說,巴菲特是世界上第二聰明的人。那麼,在他心目中,誰是第一聰明的人呢?答案是巴菲特的投資拍檔查理.蒙格。李祿(八九年學運領袖,流亡美國後以優異成績取得多個博士學位,後來成立了自己的投資基金)稱他為「現代孔子」,好多外國人稱他做「現代富蘭克林」,大抵有稱讚他博學之意。 投資和人生的逆向思維 蒙格出版了一本書,名叫《窮查理的普通常識》(商周,2014),書裏講到投資,但更多講的是人生和思考方法。蒙格推崇逆向思考,但是這種「逆向」,不是指凡事都要與人相反,而是指思考問題時加上一個「不」字,問題的核心才會更加清楚。譬如大部分人都會問他,怎樣才能在股票市場賺到錢,可是,他首先問自己的問題其實是:「究竟怎樣做,才必然會在股票市場上輸錢?」 有人問他,怎樣才能過美好生活,他選擇先不回答問題,而是反問一句:「不如我們想一想,怎樣才能讓自己的生活過得悲慘。」別人問他怎樣才能成功,他一本正經回答:「不要吸毒,不要亂過馬路,不要染上愛滋病。」 生活上的成功,大多來自你懂得避免哪些事情 人生許多選擇,都不妨從反方向去思考。孩子報讀什麼學校好?孩子將來做什麼職業好?這些問題,都不妨先從如何避免「最壞的情况」開始考慮。這樣就會想到,過分逼迫孩子,可能會斷絕親情,過分着重學業,可能會導致孩子失去其他能讓他過美好生活的基本條件,例如身心健康、人際關係和名成利就以外的重要人生價值。蒙格說:「如果你在生活中唯一的成功就是透過股票發財,那麼這是一種失敗的生活。」他同時強調:「生活上的成功,大多來自你懂得避免哪些事情:死得太早,或者是糟糕的婚姻。」 如何應付孩子哭鬧? 蒙格反對極端的意識形態,因為按我個人的理解,任何東西,加了一個「不」字,就代表在本來的「教條」之外,還有無數可能。譬如兩幫人出現爭吵,甲方堅持這樣,乙方堅持那樣,你死我活,水火不容,可是,只要分別問一下甲乙兩方,先不要說你想怎樣,不如先說說你最反對的是什麼,很多情形下,甲乙兩方就會發現大家爭取的東西並不像當初爭吵時那樣南轅北轍。 所有哲學和主張,似乎都是誤讀,因為我們永遠只停留在字面上的意思。與其強調某一方想得到什麼,不如細心思考,他們其實在反對什麼。孩子哭着要看電視,他真的只是想看電視嗎?如果你說:「不如爸爸和你戴着幪面超人面具一起去踢波吧!」那個哭着要看電視的孩子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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