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職爸爸:已經不是一個人

從2003年成名作150cm Life到現在,繪本作家高木直子畫啊畫,原來已經畫了15年,出版了超過30部作品。她的最新一部作品名叫《已經不是一個人》,書名還有一個副題,叫做「高木直子40脫單故事」。 一個人生活,一個人住東京,一個人去旅行,一個人跑馬拉松,一個人享受美食…… (網上圖片) 一直維持這樣的狀態,直至認識了另一個人,變成兩個人,然後再變成三個人。這樣的故事,很多父母都經歷過。 二人行不容易 生兒育女更神奇 雖然說,很多人都經歷過這樣的故事,可是,不代表這樣的故事很容易發生。兩個人走在一起,為對方共同承擔生活上和心靈上的喜怒哀懼,分享大家的樂趣和幽暗,已經是一種非常難得而奇妙的緣分。到兩人決定以後守在一起,生子育女,又是一種每次回想都覺得難以置信而神奇的事。 兩個不同的人走在一起,很奇妙,到懷胎十月,到在肚內活動的小生命,終於誕生,跟那兩個一直幻想着要跟寶寶見面的人第一次相見,然後相依,每個細節,經歷過的人,細心回想,總是百般滋味。 孩子降臨 三口家平凡卻幸福 孩子的媽第一次懷孕,夫妻兩人都在既興奮又惶恐的心情之中渡過難關。那時最記得,平時不喝可樂的太太,突然莫名其妙地想喝可樂,很想很想很想,可是為了孩子和自己身體健康,她總是忍耐着。我當時有兩個想法:第一,如果等到有一天她能喝可樂,她應該很快樂,我也一定會很快樂;第二,很期待孩子出生後,一家三口子好好地逛一下商場,這一定是非常幸福的事。後來孩子出生了,她很想喝可樂的念頭卻消失了。然後,某一天,我推着嬰兒車和太太一起逛商場,中間雖然一點特別的事也沒有,但我真的感受到了巨大的幸福。 最佳的遺言 幸福的滋味,就是感恩。平平常常的一件事,反覆地想,想很多細節,就會覺得奇妙和不可思議,生命如此,生活亦是如此。 孩子的媽和孩子經歷的一切,一家人的笑聲和淚水,為一些事發愁,為一些事努力,為一些事手舞足蹈情不自禁,回想一遍,再回想一遍,總是美好。 高木直子用繪本寫下她的人生,到她老了,走到生命最後一程時,看着自己寫的人生紀錄,事業,愛情,親情,她會有什麼想法?也許,在最後一刻,她會滿足地說:「我的一生真的很美妙!」 我覺得,最好的遺言也是這一句:「我的一生,真的很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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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閱讀救命

暑假書展,女兒幫弟弟訂閱了新一年的兒童文學雜誌《木棉樹》。 當她替剛升小一的弟弟填寫姓名住址時,心裏究竟有什麼感覺? 一件小事 某一年,當女兒投稿的作品獲刊登,那時的雀躍,她是否還清楚記得?那天,她從學校拿着《木棉樹》回家,喜不自勝。原來《木棉樹》編輯早就把得獎信寄給學校,學校老師那天在全班面前公布了這個消息。我不知道,這件事給當年還是小讀者的女兒多大鼓勵;可是,我確信,一件外人看來很小的事情,會改變一個人的生命。 1946年上映的It's a Wonderful Life,講述一個總是犧牲自己理想幫助別人的人喬治.貝禮,中年陷入身敗名裂危機,為了拯救失去公司巨款的叔叔和留下一筆可觀保險賠償給家庭,他決定結束自己生命,最後關頭,一個化身成老頭的天使現身,告訴他沒有他之後的世界會變成何等可怕。貝禮醒覺,他終於發現,即使自己一無所有,即使自己環遊世界去冒險的夢想永遠無法實現,但是只要鎮上的人活得美好,只要太太還有丈夫,子女還有父親,他的生命就不能稱為失敗。2006年,美國電影學會將其評選為百年來最偉大的勵志電影。 為了拯救遇溺的弟弟而聾了一邊耳朵,為了告訴藥劑師配錯了毒藥而遭誤會毒打,為了拯救一間幫助窮人的借貸公司而放棄出國遊歷的夢想。他每做一個決定,都改變了其他人的生活。他曾經問妻子,為何會選擇與一個像他這樣的人結婚,妻子對他說:「因為我想將來的孩子像你一樣。」 改變生命,對科學家或歷史學家來說,可能是盤尼西林或者疫苗的發明,但是,對一般人來說,可能是一件外人看來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 一句讚美,一聲鼓勵,一個擁抱,一次仗義行為,就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而我更傾向相信,閱讀曾經拯救了無數孩子。 內心的猛獸 在大人和其他人看不到的孩子的內心世界,有許多潛伏的猛獸毒蛇肆虐,其他人都不知道,只有孩子知道,可是,那些看不見但足以殺人的東西,那些委屈、那些鬱結、那些哀愁,怎樣才能讓別人明白呢? 內心世界的孤寂,只能透過進入內心世界的東西解決。能夠閱讀一本好書的機緣,可以救回孩子。幸運的孩子,透過閱讀,終於發現,世界上還有人能夠明白他的處境,能夠看見在現實世界看不到的殘酷和悲慘。如果我們以為生活在今時今日物質過盛世界的兒童,生活必然幸福,不應有任何不快樂情緒,這種看法,本身就是一種殘忍的偏見,是對孩子的另一種傷害。 孩子的心靈很廣闊,但也可以很脆弱。我深深相信,閱讀可以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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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跟孩子談跑步

(網上圖片) 也許,我們都忘記了,跑步,對人類而言是一種多麼獨特的運動。 日本專業體能教師長澤宗太郎寫了一本書,名叫《跑步改變孩子的一生》,裏面指出,年輕一代普遍「高而不壯」,缺乏鍛煉,他希望透過詳細介紹訓練孩子跑步,讓孩子學會專注、毅力和自信。 村上春樹:跑步能維護世界和平 「跑步,可以改變孩子一生。」這是一句口號。這口號大概和「閱讀,可以改變孩子一生」或者「吃東西,可以改變一個人一生」沒有分別。所謂改變,許多時跟之前那個動作無關,真正的重點是你有沒有認真地思考那個動作。 任何事,經過認真思考,都會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跑步獨特的地方是,這個動作,一般看來,太簡單,太不足掛齒。偏偏,近年沉迷跑步的人愈來愈多。作家村上春樹是長跑愛好者,他每天堅持跑十公里,還多次參加四十二公里的馬拉松。他說,如果沒有長跑的習慣,他寫的小說不會是現在這個模樣。他認為跑步是一種內心的修煉,可以消弭寫小說對心靈的傷害。跑步簡單,任何人都可以進行,因為對他來說,唯一的規則就是:「絕對不能停下來,除非你已經到達目的地。」他甚至認為,一個人跑步時強烈感到肺和心的律動,漸漸就會學會尊重自己的身體,進而學會尊重其他人的身體,這種認識,可望解除恐怖主義和戰爭帶來的威脅。 如果村上春樹的「跑步維護世界和平論」成立,那麼,我們大概也能因為好好感受自己的呼吸而拯救全世界。我這樣說,不是諷刺,反而是贊成。 誰說不能呢?誰能說,每個人好好做一件小事,就不能拯救世界呢? 誰是史上跑步最強的動物? 之前看過一本書,叫做《天生就會跑》(克里斯多福.麥杜格,木馬文化),這本書有一個非常古怪的觀點,指出「現代智人」(四萬年前從東非出走、現今全人類的共同祖先),在體格甚至腦容量方面,都比不上二十萬年前已出現在歐洲的「尼安德塔智人」,結果這種「又瘦又蠢」的「現代智人」反而在物種競爭中贏得了最後的勝利。書中引述一些研究說,「現代智人」的競爭優勢是,我們更能跑——不是跑得更快,而是跑得更遠,亦即是跑得更久。我們是唯一能在跑步時正常呼吸的動物,可以連續奔跑好幾小時。 作為「史上最強長跑動物」,我們內心渴望長跑的基因,大概不會消失。於是,人生到了某個階段,許多人迷上了長跑。 長跑是勵志的,因為,你不必和別人戰鬥,你只需要向前多踏一步。每一步,就是一種進步。在我們遇到許多事情不如意,感到自己無能為力之際,有一種古老的運動方式,提醒我們,這一步,完全是因為你的意志而化為現實。你努力了這一步,你就有了這一步的成績。 上天給了我們許多難關的同時,給了我們跑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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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電影最好看的是表情

最近跟家人一同看多啦A夢電影《大雄之金銀島》,看至末段,壞人爸爸經歷愛侶離世的悲痛,最後幡然悔悟,發現親情(包括和子女相處的時間)比事業重要,突然感從中來,不覺淚流披臉。坐在一旁的女兒察覺爸爸表情異樣,大為驚訝,完場後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般告訴媽媽:「爸爸睇到喊吖!」 一劇之本的迷思 電影好不好,對影迷來說,不是來自製作精良與否,而是來自當時當刻的感受。很多人指出,一部好電影,最重要是劇本,我以前也這樣認為,可是,後來我發現,很多自己極為喜歡的電影,劇本並不是最重要的元素。《不一樣的爸爸》(I am Sam)拍於2001年,故事講述只有7歲智商的智障爸爸如何爭取女兒的撫養權,整部電影,最出色的地方不是劇本和導演技法,而是智障爸爸和女兒的表情。事隔多年,這部電影,一看再看,總要落淚,不是因為劇情,而是因為一個臉容、一個姿態。李安好像說過,超高清電影最應該表現的是人的表情。1942年上映的電影《北非諜影》之所以成為經典,與其說是因為愈看愈平凡的劇本,不如說是來自男女主角的演繹。 表情,甚至不是演技。當我們評價一部電影時,我們拿出劇本、結構、導演技法、演員演技、剪接、拍攝、佈景、配樂、音響、特效甚至製作預算來做指標,但是,研究過不同媒介各自不同的說故事技巧的人都會知道,小說和電影固然有許多相通之處,例如同樣可以交代劇情,但是兩者也有不能互換之處,例如小說的長處在於鋪陳主角的內心獨白,電影則能展現人類表情的力量。 演技是一種技巧,表情則是一種直接的溝通。 常聽到這樣的評論:「這個人演技好,但沒有觀眾緣;這個人沒有演技,但有觀眾緣。」觀眾緣,就是表情的力量。李小龍需要演技嗎?劉德華需要演技嗎?他們不需要,他們的表情可能就是一部戲成功的關鍵。偏偏,我們一直高估了演技,低估了表情。 從電影說到表情,其實我想說的是,我們以為一部好電影需要很多計算,很多可衡量的考核,但是,真正重要的,往往是那些不能「量化」的地方。我們喜歡,不是因為計算,而是因為無意中給一些不能計算的東西觸動。 我們喜歡孩子,不是因為他或她的成績,而是因為他或她是一個孩子。 孩子正如電影中表情 成績、人品、性格……某種程度可以是一種指標,可以評價,但孩子作為孩子本身,就像電影中的表情一樣,那一刻,擊中了你,你受到觸動,再也離不開那個心情。孩子,成了你心裏面永遠的孩子。 近年看很多動畫都哭了,其他人看到了卡通,而我,看到了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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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集體榮譽之虛妄

集體榮譽重要,還是個人得失重要? 犧牲自己的時間,可以換來校隊的勝利,不是值得推崇的精神嗎? 犧牲個人利益,為國家貢獻,不是值得表揚嗎? 如果這是一個定義不明確的問題,答案可能是正面的。但是如果問題開始具體,對許多人來說,答案就會不一樣。 黑心疫苗與愛國 對家長來說,子女周一至周日不間斷的籃球操練,荒廢學業,喪失閒暇和自由,課餘嗜好變成職業式的苦練,美其名說鍛煉心志,實際不過是為了提升校譽,這樣為了集體而犧牲個體,真的是那麼美好的事嗎? 國家與別國爆發貿易戰,應該多用國貨,即使國貨品質比不上外國貨,也應該在所不計,國家的利益應該凌駕個人利益;可是,此時此刻,黑心疫苗醜聞不斷爆發而無法杜絕,作為子女的家長,你會讓子女接受國產疫苗還是從西方進口的疫苗呢? 當問題推到某一條線,個體利益之考量就會超越了集體利益。 然後,再想深一層,就會想到:所謂集體,是誰定義的集體?所謂集體利益,又是怎樣的利益?為了集體而犧牲個體,是發自內心經過深思熟慮的個人選擇,還是在某個氛圍下某種傳統價值影響下不問情由的「條件反射」? 岳飛和文天祥是罪人? 岳飛、文天祥,是我這一代香港人當年讀歷史時的「民族英雄」,可是,今天在中國大陸「民族融和」的前提下,卻不值得謳歌,甚至要加以撻伐。岳飛的頑抗,一方面是為了國家賣命,一方面是不忍本來美好的生活被無情摧毁,他不想追求苟安而堅決追求長治。那時的頑抗,看起來更像是一種發自內心的選擇,而不是在上位者的號召,因為在上位者最終選擇了另一種立場。 外在的號召,會因應在位者的權衡而改變,但來自內心的呼召反而是堅定的。站在個體立場,這一刻,為國家奉獻一切,在所不惜,因為出發點仍然來自個體,這仍然是個體的自由意志;另一刻,國家崩壞,收拾細軟,逃離家鄉和無道的管治,也是一個絕對無法指摘的個人選擇。 這世界,政權一夜瓦解,國家消失,在所多有。這世界,名成利就的人移民海外,飽受煎熬的難民逃離祖國,亦在所多有。這世界,國家因人而存在,人不因國家而生存。所謂「集體」,時移世易,今是昨非,昨非今是。 因此,「集體」有時看似是一個真理,毋庸質疑,但有時超出了個體負荷,馬上就變成了難以貫徹始終的虛妄。我希望下一代的小孩都知道,所謂「集體利益」,如果不建基於保障每一個個體的自由上面,根本就不能稱做集體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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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搗蛋童年

大抵每個人天生都有一點破壞基因吧,尤其是在孩童階段。太多規則,太多規限,太多教訓,太多耳提面命,太多約定俗成,太多動輒得咎……想反抗,很正常。於是,當孩子有了一定活動能力,有了一定的自由思考能力,有了哪怕是一丁點不被監視的空間,他們就會——搗蛋。 小孩率性 沒想後果 因為在搗蛋背後,每個孩子腦袋裏,除了要實行搗蛋這件事的想法之外,別無其他任何想法。 搗蛋的時候,心血來潮,義無反顧,想實行的衝動,完全蓋過了「後果可能很嚴重」的顧慮。做了,被揭發了,然後,在大人怒髮衝冠、青筋暴現、惡言相向的猙獰表情下,有口難言,非常委屈,因為在搗蛋背後,每個孩子腦袋裏,除了要實行搗蛋這件事的想法之外,別無其他任何想法。 給人帶來傷害麻煩?破壞了的東西難以復原?浪費?骯髒?幼稚?討人厭?被揭發?遭處罰?這些東西,孩子不是不關心,只是,在做那件事之前,根本想也沒有想過。 印象之中,女兒小時候很乖,而且有點太乖,以致後來她因為上課時偷吃餅乾被老師記手冊要家長簽名,哭着跳下校車講述被罰經過,我暗中還頗有點高興。那時她讀小一,寫了一封道歉信,內容大約是說,對不起,不應該在課室吃餅乾,以後不敢,這次偷吃餅乾是因為感到很肚餓。因為餓,所以吃,我讀着這樣一封道歉信,愈讀愈覺得好笑。 為乖乖女偶爾搗蛋高興。 這就是「那些年」她在學校出現的最大狀況了。 至於在家嘛,我唯一能記起的,是她有次心血來潮,忽然把廁所的廁紙拉了一大卷出來,丟在馬桶裏,然後拉下沖水掣,想看看那卷沒有撕開的白色長條,會否不斷從卷軸中滾動出來,隨着有點像旋渦的水流一併在那個神秘的廁所洞裏永遠消失…… 那時她小小的腦袋大概在想:假如廁紙不撕開就丟進去會怎樣呢? 應該會很有趣。這樣,她就做了。 很多童書的主角都是搗蛋鬼,而且搗蛋鬼主角背後的作者,小時候也是搗蛋鬼。 也許,只有搗蛋鬼才明白孩子心裏在想什麼,才明白什麼才是有趣 。《時代雜誌》在公元二千年前夕把電視動畫《阿森一族》(The Simpsons)評為二十世紀最好的電視節目,該劇主角是一名搗蛋鬼,而創作者本身也是搗蛋鬼化身。美國前總統老布殊和他的夫人芭芭拉都曾批評這套電視劇,結果他倆的批評都成了動畫中戲謔的部分。 每個孩子都是天才? 《阿森一族》諷刺社會不遺餘力,第一季中有一集講主角霸子(Bart)因在智商測驗作弊而被評為天才兒童,儘管他身邊的人都覺得不可思議,可是專家到場問他:「是否覺得上課沉悶?是否覺得很受挫折?很想逃離課室?」主角連說「當然囉」,結果專家十分肯定,他就是天才。 想逃離固有規限,人之常情。孩子如是,大人亦如是。用這個標準,每一個人都是天才。動畫《阿森一族》,常有神來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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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兒童的限期

兒童是有限期的,像孩子那樣需要父母的時間,也不會永永遠遠。 所以,可以的話,就讓他們好好享受兒童階段得到的快樂吧。四五歲還要爸爸媽媽抱,可以的話,還是抱他或她一下吧,因為,很快他或她已經不需要你抱。某一天來臨,這種渴望爸爸和媽媽抱起來的想法,突然就沒有了。而且,從那天的某一個瞬間開始,這種想法,以後再也不會出現。 童年時光一去不返 曾經有一大段時間,辭了全職工作,全職照顧女兒,兼職寫稿掙取收入。結果每天通宵達旦工作,早上六時才放下工作,煮早餐,叫女兒起牀梳洗上學,帶她到樓下搭校車,回家後再弄早餐給太太,然後睡覺,睡醒,整理一下工作,再到樓下等校巴回來,問她學校裏發生什麼事,陪女兒做功課,陪她練琴,陪她下棋,陪她打乒乓球,或者陪她做一些她喜歡做又不夠膽做的事情,如騎單車和踩滾軸溜冰鞋等……五時左右出街買餸煮飯,八時左右給女兒講自己創作的故事,一直講到她沉沉入睡。再然後,又是通宵達旦的工作。 那時寫了本書,叫《一本讀通世界歷史》(香港三聯,繪圖作者為吳浚匡),那是一本為了女兒和小學生而寫的歷史書籍。那本書得了「香港書獎」,獲邀上電台接受訪問,主持人知道我全職在家湊女兒,問做這個決定背後的理由是什麼。 我說,理由簡單,兒童是有限期的,她或他最需要你的時間是有限而短暫的,錯過了,你想補償,她或他已經長大了,再不像那段獨一無二的時期那樣需要你。 其實,兒童不僅需要父母的時間有限,能夠作為兒童而享受作為兒童的享樂時間,也是有限的。雖然這個道理,內心一早已經意識到,可是,當女兒長大到一個階段,對我說已經不太想玩波波池時,我全身如遭電殛。 跳波波池得意應盡歡 她曾經多麼喜歡跳進那個由塑膠球組成的地方,跟認識的和不認識的小朋友一起玩個不亦樂乎。那一刻,沒有原因,甚至沒有先兆,她不想再玩這個遊戲了。那時她應該是七歲或者八歲吧。 對她來說,這只是一件小事。這件小事,微不足道,長大後大概也不可能記得。然而,我為此有一種莫名而巨大的後悔。為什麼不在她還喜歡的時候,還能享受波波池的時候,多帶她去玩呢? 兒女一天一天成長,他們得到了一些東西,也失去了一些東西。 對父母來說也是一樣。不同的是,兒女成長時,他們不覺得自己損失了什麼,真正為那些「損失」而在心裏放不下的,永遠是在兒女背後多愁善感的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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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冰島足球

世界盃月份,最多人談論的不是上屆冠軍德國,而是只有30萬人口的冰島。冰島「爆冷」1比1打和上屆亞軍、擁有球王美斯的阿根廷。那場波,雜誌社同事深宵直播居住在香港的冰島人看球,結果香港所有(據說就是這20個人)冰島人都在那間酒吧現身了,美斯射失12碼一刻,這20人幾乎跳上了酒吧的天花板。 做導演的門將、手球員的隊長、當牙醫的教練,擋住身價不凡的阿根廷。 苦大仇深不一定會成功 有人說,這反證了一個我們信奉多年的法則是錯的。那個法則就是,你要全力以赴,戰戰兢兢,咬牙切齒,不惜一切,才可以成功。但是,冰島和阿根廷一戰,說明了成功有第二條路徑。雖然是一場和局,但是對許多人來說,業餘的戰勝了職業的,兼職的戰勝了全職的,保存自己多樣化的人生取向,戰勝了一隊人的苦大仇深。 當日本的「熱血」漫畫、五六十年代長輩的獅子山式的叮嚀、名校的運動員和樂團訓練,無一不在推崇一種苦行僧式捨棄現在換取將來的價值觀時,冰島兼職身分所展現的光輝,讓我們看到了類似「不惜一切、努力不懈」等教條的虛妄和狡詐。 你可以做導演,但你仍然可以踢世界盃。你的人生,不必為一個單一目標而犧牲其他重要的部分。 日本有本假書,叫做《超譯尼采》,基本就是將一些杜撰的「人生金句」,放在書裏,然後厚顏說,這句是尼采真實想法的「超譯」;不過,書雖然是假的,有一句極無聊的話,反而顯得有點意思。那句話我記得不大清楚,用「超記憶」寫出來就是:「不要太努力做事,因為只有用半力就做到的事,你才會做到最好。」換言之,就是「吃力不討好」的反面延伸。 讓學生如魚得水 游刃有餘 這句話未必對,但如果放在今時今日的教育大環境下看,這句話實在太對了。要一年級的學生默書,心算加減乘除,還要用第二語言做項目簡介,對好多好多學生來說,未免強人所難。反而讓他們跑跑跳跳,你追我逐,或坐,或行,或說,或笑,或躲藏,或尖叫,或扯人,或頓足,或煞有介事,或裝扮無辜,或失手被擒愧疚莫名,或欺人太甚不可一世,個個毫不吃力,如魚得水,游刃有餘。 看見球場上的美斯眉頭深鎖,阿根廷許多隊員誠惶誠恐,一副動輒得咎的樣子,我看到的,已經不是世界盃,而是一群被制度壓迫的香港小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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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大變前夕 兒童二戰回憶錄

幾本書,都是從兒童角度描述國家大變前夕生活上的轉變,感觸良深。其中一本是中澤啟治的漫畫作品《赤腳阿元》,以廣島為故事背景,講述阿元一家戰時的嚴峻生活和原爆後倖存者的慘况。漫畫結集成10本,約3000頁,中段描述原爆倖存者的痛苦和身邊的人如何極力排擠他們,真實而且駭人至極;然而,全書最讓我感到震撼的,是原爆之前,阿元爸爸因為反對日本發動戰爭及批判極權政府而被拘捕,以致全家被視作「賣國賊」、飽受歧視的困境。 日推維持治安法 悲劇先兆 無獨有偶,著名漫畫家水木茂(《鬼太郎》作者)寫的《漫畫昭和史》,全套4冊,總共約2000頁,我印象最深的,也不是其他人覺得駭人的情節,例如水木茂因參戰而失去左臂,而是戰前日本社會面臨災難前種種山雨欲來的先兆。1925年,日本同時頒布兩條法例,一條是有關普選的法例,一條是用來預防失控的《治安維持法》,後者是一條剝奪言論和思想自由的惡法。條例頒布不久,全國1600名社會主義者被拘捕,大部分遭嚴刑拷打,內閣之後再將有關法例的最高刑罰改成了死刑。 然後,異見人士遭右翼人士刺殺,同一時間,日本在1927年5月28日派了2000名士兵到中國青島。 發動二次世界大戰的政界領袖,難道是一時衝動,一個臨時的命令下來,就能動員所有軍民發動和支援戰爭嗎?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當異見分子被捕入獄,言論自由收緊,惡法出爐,警權加大,教育受到嚴密操控,政府事無大小,報喜不報憂,而民間贊成政府施政者日眾,我們就知道,悲劇的帷幕已經打開。 觀望的人最後想逃也逃不了 英國作家Judith Kerr根據童年經歷寫成When Hitler Stole Pink Rabbit的自傳體小說,被譽為是《安娜日記》的「逃脫版」。Judith Kerr的爸爸是猶太裔的異見作家,希特勒上台,他聞風先遁,因為怕家人的護照最終都會被沒收。 趁還沒有太遲,一家人偷偷逃離了德國。那些觀望的人,沒有及早逃走,結局悲慘之至。 蘇軾《晁錯論》說:「天下之患,最不可為者,名為治平無事,而其實有不測之憂。坐觀其變而不為之所,則恐至於不可救。」部分人被抓,群眾視而不見,不知不覺,這就是日本和德國戰前的狀况。日常生活的許多「細微」變化,兒童都看在眼裏,記在心頭,因為他們知道「治平無事」背後,重要的東西已經出現了極大的變化。一個接着一個愈來愈巨大的悲劇出現,不是沒有先兆,只是太多以為事不關己的大人「坐觀其變」,而沒有作出任何回應和反對。 讀孩子關於二戰前的回憶,只能掩卷浩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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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職爸爸:作文冠軍

女兒獲學校推薦參加幾間中學合辦的「第十一屆聯校文學創作比賽」,結果得到初中組微型小說冠軍。 女兒很高興,一家人也很高興。身在加拿大、大病初癒的嫲嫲越洋留言,難掩內心快樂。女兒沒有把得獎作品放在臉書,不知是不是考慮到其他人看了文章之後的反應。都說,臉書很容易帶來憂鬱。 初中作品特別喜歡「死亡」 奇怪的是,讓我們快樂的得獎作品,其實是一個悲慘故事。內容講述一個事業有成的男人,因生意周轉不靈面臨破產,妻子離他而去,他悲痛欲絕,先把四歲的女兒殺死,再尋短見。故事的結局是,一通電話忽然響起,原來跨國公司提出收購,他的公司「死而復生」,可是,他親手殺死的女兒再也無法復活。得獎的快樂,與故事的悲慘,形成了強烈對比;這恰好證明了一個真理,就是別人的悲劇不是悲劇(有時甚至是喜劇),自己出門發現穿錯了襪子才是人間最大的悲劇。 評判說,高中組參賽作品,特別喜歡談論男女感情,初中組參作品,特別喜歡談論死亡。所謂「文窮而後工」,大抵對初中學生來說,較為幽暗的題材,似乎更容易「騙取」評判的芳心。古往今來,春風得意馬蹄疾的詩句寥寥可數,有弟皆分散無家問死生的詩句則數之不盡。 因為悲劇總是較能獲得青睞,所以小學生校刊裏的優異作文,不是爸爸媽媽離婚,就是公公婆婆離開這個世界,自己不是孤兒,就是好友橫遭車禍終身殘廢…… 「外婆」至少死了五六次 常笑言女兒的作文就是「災難大全」。記得女兒小學的作文課中,「外婆」至少死了五六次吧。明明現實中的外婆仍健在,一副長命百歲的樣子,可是,文思枯竭時,「外婆之死」往往成了她的救命靈藥。每次看到「外婆」不同的死法,我都忍不住「咭」一聲笑了出來。一點也不忌諱,反正又不是說我,也不相信隨手亂寫會「弄假成真」;如果作文寫的都會變真,哪個專欄作家不會天天大寫特寫自己又中了六合彩頭獎? 難以預料(還是合該如此)的是,女兒升到初中,「死亡」也開始升級。一次發現女兒的作文,「爸爸」死了。是的,好好一個「爸爸」居然輕飄飄、無聲無息地死了!「外婆之死」終於演化成「爸爸之死」。「爸爸」究竟是怎樣死的?我不記得了(也不想記得)。 那一刻,一陣虛空擊中了我的腦袋。 良久,我苦中作樂、自作自受地笑了一下。 為什麼笑?我不知道,因為我也不知道我是怎樣「死掉」的。 只是很希望女兒快些升到高中的組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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