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維特：爸媽的另一面

人到中年，老公和我愈來愈老餅，喜歡到茶樓吃午飯，摸住茶杯底「傾世界」。茶水間的溫度，承載了我們關於家族親友、動漫次元、無邊宇宙的一切軟硬話題。這天，老公說偶然發現，對娛樂圈所知甚少的10歲細仔，原來都知道誰是「軒公」，於是由此談到哪些家人對娛樂八卦特別「背」（脫節）。

「估下阿媽識邊個明星」

已逝的四大長老中，我奶奶是最跟得上時代的，而我媽則向來「超背」，而且「背」得有傻氣，談起她總讓我們忍俊不禁。老公問，她總該知道有「四大天王」吧？我說非也，我媽的娛樂認知水平，大概只去到鄭少秋、汪明荃、周潤發，就連劉德華的大名，也未必知道，堪稱是恐龍級別的「娛樂盲」。我笑說，「估下阿媽識邊個」可以是下次我和兄姊們相聚時的歡樂話題。

然後，我緬懷地說，其實不止她，我相信老爺一樣對娛樂八卦完全絕緣。如今看事比以前透徹，我明白到他們的絕緣，並不單純是性格使然，而是生命的沉重已填滿了心靈空間，根本沒閒情讓與己無關的娛樂人事在心中留痕。精神寄託一樣就夠，在我媽來說是打麻將，而我老爺則是刨馬經和六合彩統計。他們沒必要、也沒餘力留意流行娛樂。說起來，那些今天有能力在社交媒體專頁上，娓娓談論陳年電視劇或演員的長者，該都是那些年相對有心靈餘裕的人吧。

小時候看電視，我媽大多數時候都好像對肥皂劇沒反應，似乎只是因為仔女看，她才一起看。印象中，她從來沒特別追過劇或記掛劇情，唯有144隻麻將牌才會令她着緊。是因為現實生活已經夠苦，沒必要細味更多的喜怒哀樂嗎？我媽和我老爺的真實內心，是我們無法知曉的。在那個像木頭般的shut-off狀態以外，他們會不會還有被冰封了、不為我們所知的一面？

「如果兩個仔返到我哋後生時」

談到這裏，老公很慨嘆地說，子女往往只知「眼前父母的樣子」，無法認識「父母更整全的模樣」，他們往昔的生活形態、社交狀况、精神面貌，都是難以清楚了解。他最近看了兩年前的韓國穿越劇《閃爍的西瓜》，劇中的年輕主角穿越到父母尚是高中生的年代，赫然發現聾啞的爸爸原來不是天生聾子，自己卻渾然不知。他更想不到，多年後受盡生活逼迫而沉鬱不已的爸爸，年輕時竟然是個「中二病」，曾為追女仔而在學校自組樂隊、四處瘋鬧，是個自由奔放、閃閃發亮的傻氣男孩。

老公對該劇深感共鳴：「如果我哋兩個仔返到去我哋後生時，可能都會發現，原來阿爸細個時，可以係咁無聊……」然後他又帶點羨慕地說，因為我不時會談及我的童年故事，又會仔細描述幼年的心路經歷，阿仔對後生時的我的認識，已經相對較深……

我告訴老公，我也有很多面向，是阿仔所不知道的。大仔家長日，教師問阿仔跟班上哪些同學最要好，他即時就說出一個同學名字。換作是中四的我，就沒有能即時說出的名字了。老公問我，有沒有固定的飯腳，又或等埋一齊放學的同學，我想了想，我會和同學玩和保持友好，但多數時候都是獨行的。老公說我幼時的孤獨感，是現在看不出來的。

老公渴望兩子更認識我們的過去。我笑說，不如將其當作我家的「常識學問」，偶爾灌輸一下，例如老竇有哪些朋友。某年某月，也許就像我和手足們笑住考究老媽子有幾「背」，兩個小子也可以如數家珍地暢談我們的雜事吧。

文：葉杏麗

作者簡介：思想與感情澎湃的兩子之母。明白要令身邊人幸福，得先讓自己幸福。盼能活出愛中無枷鎖的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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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ppy PaMa 教得樂 第54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