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不論在體能、智力或行為發展上,一般都有相若的里程碑,如父母對小朋友的成長發展有疑慮,便需尋求專業意見。說到孩子有異樣,不少爸媽第一時間會想到找兒科醫生,但就未必人人都認識到「兒童體智及行為發展學科」。這個專科在本港已有10年歷史,醫生身負三大重任,除替18歲以下兒童做評估診治,也給家長提供管教方案,還會擔任他們與學校之間的溝通橋樑,絕對是SEN(有特殊教育需要)孩子父母的好伙伴。
在兒科專科醫生的領域,除了普通兒科(general paediatrics),尚有7個子專業認證(subspecialties),當中包括在2013年獲認證的「兒童體智及行為發展學科」 (Developmental-Behavioural Paediatrics)。根據香港醫務委員會專科醫生名冊,截至2023年10月,本港共有18名「兒童體智及行為發展學科」專科醫生,當中包括香港中文大學兒科學系名譽臨牀副教授陳鳳英。
陳鳳英(受訪者提供)
關注體智及行為發展 給予建議助復康
顧名思義,「兒童體智及行為發展學科」,主要是關注兒童的體能、智力及行為上的發展,陳鳳英說︰「我們這個科目,可透過不同評估工具,診斷18歲以下兒童,在哪些範疇內出現偏差,再提供意見,盡力協助孩子有所進步,讓他們更貼近一般小朋友的發展。當然,有些殘疾狀况,則未必可透過我們的建議或康復計劃,令他們回復正常,但都希望能夠幫助兒童有合適的學習環境,將來可以獨立生活。」
目前本港不少公私營醫療機構、社會服務單位,都有提供兒童評估服務,但執行的,卻有不同的醫護專業人員,究竟當中如何分工?陳鳳英指出,最簡單的概念,是6歲以下的學前嬰幼兒,主要由兒科醫生負責;而診斷6歲或以後「大仔」的行為或學習問題,所需用的評估工具,則大部分由臨牀心理學家行使。然而,在實際運作上,又未必是如此二元分野。
不同對象:在本港,6歲以下學前嬰幼兒的評估服務,主要由兒科醫生負責,而6歲或以後孩子的行為或學習問題,則大部分由臨牀心理學家診斷。(設計圖片,FatCamera@iStockphoto)
她解釋,在6歲以下的嬰幼兒,最常被診斷出的發展異常包括自閉症譜系障礙(ASD)、語言遲緩、肢體傷殘或遲緩,以及由早產併發症引致的發展遲緩等,透過衛生署母嬰健康院推行的「幼兒健康及發展綜合計劃」,大部分可被篩查出來。一般來說,嬰兒出生後,母嬰健康院護士會一直監察他們的成長發展,其間如懷疑有異常,會先由該院的醫生作初步評估,如有需要,便轉介至衛生署兒童體能智力測驗中心作進一步診治及跟進,而接見這些孩子的,正是在接受「兒童體智及行為發展學科」專科培訓的兒科醫生。
評估發展:在兒科專科下的「兒童體智及行為發展學科」,主要關注18歲以下兒童的體能、智力及行為上的發展。(設計圖片,xijian@iStockphoto)
「最重要是父母能接納子女患病」
不過,由於專注力不足及過度活躍症(ADHD),以及一些心理問題,例如焦慮、早期抑鬱或情緒控制有困難等徵狀,往往要在孩子6歲或以後才浮現,因為小朋友已入學,除照顧者外,亦可能經由教師或學校社工發現問題,轉介的途徑便會變得多樣化,「校方一般會轉介學生去兒童體能智力測驗中心做詳細評估,但亦可以轉介他們約見教育局資助的教育心理學家。而有些家長眼見子女的行為問題嚴重,會選擇帶他們求醫,私家醫生按情况,可能會轉交公營醫院的兒科跟進,甚至直接轉介到兒童及青少年精神科」。陳鳳英補充,兒童體能智力測驗中心的主要服務對象是12歲或以下學童,但年屆12至18歲、狀况比較複雜的中學生,如教育心理學家在評估上有困難,也會交由該中心的醫生處理。
事實上,「兒童體智及行為發展學科」專科醫生,職責除了為SEN小朋友作個人化的復康服務建議外,更重要的,是讓到父母能接納自己患病的子女。「我遇過有家長,聽到小朋友確診後,激動得拍枱拂袖而去;不少爸爸,則傾向淡化孩子情况,相信『長大就無事』;有些媽媽就表現得過分緊張,會加入很多自己的想法,有些甚至會急忙替小朋友報名參加各式各樣的訓練課程,弄得他們連食飯、睡覺的時間也沒有,這樣亦非好事」。陳鳳英寄語爸媽,不管子女的情况怎麼樣,「接受、冷靜、了解」,才是幫助他們的最佳方法。
她又鼓勵家長「轉移視線」,嘗試把目光放在孩子的強項上,讓他們發展所長,「在醫學上,醫生的診斷都主要集中看SEN小朋友和一般兒童的差異,過程中,並沒有檢視他們強項。但對我來說,評估只是讓大家知道,這些孩子需要更多幫忙,評估並非水晶球,不能斷定小朋友終生無望。我很相信,只要找到孩子的強項,自然可彌補他們的不足」。
SEN孩子縱然發展上和一般兒童有差異,但他們亦有強項,只要找到並加以發揮,便可彌補不足。(設計圖片,DragonImages、FangXiaNuo@iStockphoto)
陳鳳英分享一個深刻例子。7年前,她遇上一名12歲患有輕度智障和ASD的男童,他從來不跟人交談,但因着男生腳上一雙畫滿圖案的白布鞋,陳鳳英成功跟他打開話匣子,「我觀察到他自己畫了很多公仔在白布鞋上,於是我從這裏入手,怎知他便開口說話了。之後,他每次覆診,都帶很多畫作來跟我分享,又自製過一個board game(桌上遊戲),有齊遊戲卡的,教我怎樣玩」。
男童在輕度智障兒童學校讀書,但陳鳳英發現他頗有英語天分,後來更提議他以自修生身分,報考香港中學文憑考試(DSE)的英國語文和視覺藝術科。「我跟男生的爸爸一起同心去做這件事,爸爸連同我所寫的醫生信,幫兒子向教育局特殊教育組提出申請考DSE。結果,男生在視覺藝術科取得及格的成績,我們都非常鼓舞。」雖然男生最終放棄報考英國語文科,但他在學校的畢業典禮上,卻以全英語擔任司儀,盡顯才能。與此同時,他亦是一個出色的殘疾運動員,多次在國際賽事中奪獎。7年來,見證着這名病童的進步,陳鳳英十分欣慰,「其實爸爸的支持和配合,至關重要」。這個亦引證了她一直以來的想法,就是父母的陪伴和愛護,是SEN兒童的最佳良藥!
勿抱尋「「仙丹」心態求診
說起良藥,陳鳳英不諱言,有些父母是抱着求「仙丹」的心態帶小朋友來看她的,「他們想我給孩子一粒藥,吃後就會乖乖聽話,成績變好,遇着這類家長,我都要花很多唇舌去解釋」。她說,除非ADHD兒童的情况十分嚴重,例如會失控衝出馬路、有自殘或傷害別人的行為,或是他們兼有情緒病,才會處方藥物,否則,都會建議透過行為治療和有效的管教,以及建立良好的生活常規,去幫助小朋友改善狀况,只要家屬願意配合,一般都會有進展。
■專家話
港融合教育未真正融合
陳鳳英的日常工作,除了診治病童,亦會作為他們與家長和學校之間的溝通橋樑,「有時小朋友在學校未必適應到,亦未必每個教師都懂得處理這類學生的問題,或會導致家校有些誤會。在某些情况下,我們作為專業人士,介入做調停,給予適合意見,都幫到雙方,有助孩子有更理想的校園生活。」
談到香港的融合教育,陳鳳英坦言不理想,還有很多進步空間,「現時的做法,是SEN小朋友有什麼不行,就『保底』拉起他們,然後到測考、評估時,就『公平』地,不論是SEN學生或普通學生,都考同一份試卷,採用同一種評核方式,我覺得,大家都對『融合教育』4個字理解錯誤」。
融合應以「公義」為原則
她認為,真正的融合,應以「公義」而並非「公平」的原則,去對待這班小朋友,尤其要接納他們的不足,並因應個別狀况,給予調適,「一方面試卷的程度可以不同,另一方面,考核的形式亦應該有分別。例如讀寫障礙的學生,可能只是看不明文字,但讀卷呢,其實他們是懂得做的;很多ASD的小朋友,視覺記憶很強、對圖畫很敏銳,又可否多用圖畫取代文字題呢?我們其實有很多方法去評估孩子是否學得懂的,講出來、畫出來,甚至唱出來都可以,為什麼現在就只得寫出來一個方法呢?這值得教育界深思」。
靈活模式:真正的融合教育,應以學生個別狀况給予調適,並採取靈活多變的測考模式。(設計圖片,Tomwang112@iStockphoto)
文︰沈雅詩
[Happy PaMa 教得樂 第478期]
詳細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