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雞媽媽:感謝日記裏的我

我家牀板下藏了一堆黑色硬卡紙封面的本子,那是我從小學便寫的日記。當中一本,書寫時正值我兒現在的年歲。

那隻八十年代的小學雞,十一歲,把很多零零碎碎都記下來,譬如考完試後「放生雞仔」,日日忙於打羽毛球和游水;到嫲嫲家總是吃不停,也聽她說了很多孤苦往事;朋友去玩時,自己心不甘情願地拿菜籃跟媽媽去市場;漏帶畫筆,擔心嚴苛的美術老師罰抄,卻遇上中文老師來借堂(當年「美術」今日「視藝」,都非常易借,哀);一次寫下「不想當無聊的大人」的話,因為大人只知道工作;還有很多日無無謂謂的寫着「今天沒事記」……

踏入青少年期卻愈寫愈飄忽

這習慣維持多年,原本日日寫天天記,踏入青少年期卻愈寫愈飄忽。翻開十四五歲時寫的那本,日期無定向似的跳躍着前進,有時久久寫不出一字,一開筆卻像要拚命似的,狂草完一頁又一頁。開心時寫得多,不開心時寫更多。當中很多是不滿,但更多是莫名奇妙的混亂心情。對家人感覺矛盾,對自己很多質疑,無端想哭……

「愈來愈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緒,給"blues"有機可乘……連我也不了解自己,那麼人家還能嗎?……我不懷疑生命,但自己的存在是否真的有意義啊?」

日記收藏了最赤裸裸的自己

我健忘得可怕,偶爾聽老同學說起少年時,會像「斷片」似的一片空白,挺嚇人。也可能正因如此,我一直誤以為自己的青春期過得風平浪靜。表面或許如此,但日記卻收藏了最赤裸裸的自己,深藏的不安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翻江倒海。

也曾是情緒大海中的浮萍

大人常常為青少年的莫名其妙抓狂,忘記自己也有過因為別人一句話就覺得世界末日的歲月。我們也曾是情緒大海中的浮萍,在荷爾蒙的波濤中由不能自己,敏感易怒,既期待又恐懼,既自大又自卑。多虧日記這私密的傾吐對象,我安然度過那個摧毁與重建的青少年期。也慶幸少年的我始終對日記誠實(甚至有時誠實得可怕),她引領成年的我走近身邊的孩子。時代不同,我們實在不必妄想能明白所有孩子的青春期,但起碼從自己那一遭開始。它提醒我,在堪稱風暴的成長中,大人的輕蔑無補於事。

尤其在此時此地。港台報道,醫院管理局在2012至13年度記錄了270名18歲以下的抑鬱症患者;2016至17年度的臨時數字升至510個,增加近九成。